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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章 反而放心了

  門開後,家裏的一切似乎都沒有什麽變化。


  窗戶都是關著的,屋裏沒有風,隻有我和妹妹不換鞋直接走進去的聲音。


  我去床頭查看鉛筆盒,沒被打開,打開後,裏麵依舊是擺放得整整齊齊的十張百元大鈔,先是直接用手指著數過去,再是拿出來一張一張仔細數,反複確認好幾遍,我的心定下來。


  這是屬於我的東西,家裏丟了別的東西都不重要,我繼續看著我的東西,去問另一邊翻箱倒櫃的妹妹:“你有沒有少東西,錢有沒有少?”


  妹妹已經數完了豬罐子裏錢,沒有看我還在找別的東西,順便回我一句:“錢沒有少,要在的話都在。”


  她又把一百元隨手折起來從豬鼻子裏放進去。


  動作粗魯。


  錢對妹妹來說也是最重要的。


  但她不糾結於錢的形狀,隻要是錢,錢還在就行了。


  我不一樣。


  我把錢重新疊了一遍,疊好後慢慢堆疊在小鉛筆盒裏,再次將它填滿。


  蓋上蓋子,我放在一邊。


  我去找別的東西,盡可能找到更多我的東西,我看到我的手鏈還在,又多了一樣,我把手鏈戴在手上,再去找。


  鐵盒子裏,還有一顆沒吃完的香芋味幹吃湯圓。


  拿出來仔細看著上麵的保質日期。


  我的心又開始動搖。


  它已經過期了。


  樣子還是和沒過期時一樣,但變硬了,不能吃了。


  再吃的話,會生病的。


  明明我的錢,我的東西還在,還是因為這一顆湯圓突然覺得委屈,我,不知道哪一天,原本屬於我的東西也會不屬於我。


  就算屬於我,它還是壞了。


  壞掉的東西再放下去,隻會牽連別的沒壞的東西。


  道理,我都懂。


  有保質期的東西不能一直放著,所以,我放著不吃是在奢望什麽?

  奢望今年三姑姑還會買新的幹吃湯圓過來,新舊交替,舊的吃掉,新的可以再放起來嗎?


  不是已經知道結果了嗎?


  三姑姑已經來了,沒有帶新的過來。


  我等不到比這更新的,這原本是新的,是好的,它也壞了。


  我忽然明白一件事,再好的東西,隻有吃進肚子裏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


  存著的錢,不花,是自己的嗎?

  我突然很想把錢花掉,揮霍一次,開心一次,不想再做無用功,做著省錢不花的傻事。


  可是。


  這最後一顆湯圓,是去年三姑姑來時帶給爺爺奶奶吃的,基本全被我們吃了,我笑著擦了一下眼淚。


  把錢花光了,就像我和妹妹去兒童樂園玩了一整天,走出兒童公園大門的那一刻,回頭看著夕陽落下,不會覺得這一天物有所值,隻會懊悔,怎麽一下子就花掉了一張百元大鈔。


  錢,不能全花掉。

  錢,果然還是很重要。


  爺爺奶奶不愛吃這種幹的湯圓,他們覺得湯圓還是要吃新鮮的。


  我們能接受這種新式產品,苦於這裏的超市根本沒有賣,怕以後會忘記這一份美味再也吃不到這種好吃的東西,越吃越不舍得再吃,吃到最後一顆時,我就忍住不吃要存起來,存著,哪怕壞了,也是存著一份能再次品嚐到美味的希望。


  我留著錢,也是一個道理,一百塊,沒辦法開心一整天,偶爾花個十塊五塊,反倒能開心好幾次。


  湯圓壞了,我可以去買新的。


  隻要我知道它這樣東西叫什麽名字,是哪家牌子。


  記住就行了。


  可我為什麽要記住這麽多東西?

  我突然變得狂躁,隻要有錢,足夠多的錢,想吃什麽好吃的吃不到,何必執著於一樣東西。


  手上觸碰到變硬的幹吃湯圓。


  我知道它壞了。


  還是想吃,可吃了,吃壞身體更不好。


  我抓起它,狠狠扔進垃圾桶裏,發誓不要再去記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我去翻我的箱子,找我的本子,看著本子上記著的那些東西,那些虛擬的東西,我很想趁著現在做一個了斷,把這些全部撕碎扔進垃圾桶裏,這樣,誰都不會看到我在意的東西了。


  我還是在意,所以,我隻能把本子藏在箱子的最底下。


  我看到了我以前的畫。


  彎彎扭扭的線條,現在看來,隨手一畫都要比那時折騰半天畫出來的東西好,可現在,畫得再好的東西也不會有那個時候的意境。


  孩子時期的稚嫩與天真。


  可遇不可求。


  初三畢業,學校要求每人交一副畫,當做是美術課的作業。


  隻要交了,就給過。


  我還是挑了一副我覺得最好的畫帶去學校,隻為能得到一句兩句的誇獎,滿足一下我的虛榮心。


  那是照著小櫻的樣子畫的。


  可我卻畫成了另外一個人的模樣,畫完後盯著看,我和妹妹都覺得畫出來的臉像另外一個動漫人物,璃茉。


  整幅畫都很和諧,人物的神情很溫柔。


  我帶去學校後,如願得到了男生女生的誇讚,可交上去後,我卻悵然若失。


  我想要的,是別人的誇讚,還是,我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如果是後者,我也不必為失去什麽而後悔。


  我可以再畫。


  除了錢,活在世上,還有很多重要的東西,是誰也奪不走的,我的善良我的知識我的癡心妄想,它們會永遠在我的心裏,難以磨滅。


  我還是想要畫畫。


  這個念頭比以往更強烈。


  妹妹也變得煩躁起來,朝我看過來,和我說了一句話:“我想把錢花掉買顏料,反正一直想買,再有小偷,也不可能把顏料這種東西偷走。”

  對別人毫無價值的東西,對我們來說,意義非凡。


  我也有很多想買的東西。


  隻是想想。


  媽媽回來後,我們兩個大氣都不敢出,默默坐在我們的床上。


  她進來後什麽話也沒說,和我們一樣,鞋子都不脫就直接進到房內去翻箱倒櫃找東西,還好,存折還在,僅有的一點點積蓄,外加上借來要付裝修費的錢都在,隻是打開鐵皮盒子後,找來找去,怎麽也找不到那個大金戒指了,是老爸結婚的時候省吃儉用自己花錢買的,要好幾千塊呢。


  “就戒指不見了。”媽媽出來,看著我們兩個,問我們,“你們有沒有丟東西?”


  我們搖頭。


  媽媽喘著氣慢慢平複下來:“我就知道有這麽一天。”


  這一天真來了。


  我倒放鬆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小偷進家門也沒偷走我的錢,還算走運。


  媽媽來到床邊的窗口,打開窗開始透氣,朝著還等在下麵的老爸喊:“電話打給小飛了沒有,打好了就上來,你在下麵站著有什麽用?他又不是不認路。”


  “知道了。”老爸還在下麵抽煙,“我抽完這根就上來了。”


  小飛,是修鎖的人吧。


  好像聽爸爸說起過,我們這外麵的防盜門就是小飛給裝的。


  算是老爸的一個老朋友。


  一開始小飛店門口貼的紅色廣告貼紙就是老爸幫忙弄的,大夏天出去幫忙一個字一個字貼好,沒有起一個氣泡,是要花不少心思和功夫的,就這樣也沒多收錢,後來,他也來打過招工廣告,印過名片,還幫我們裝了防盜門,一來二去就熟悉起來,互相幫忙介紹點生意。


  他介紹來的,沒有刻章生意,就一點不賺錢。


  一塊兩塊的,根本不能叫做是錢了。


  老爸介紹過去的,隻要裝了防盜門,那就是好多錢。


  如今,我們的文印店,因為旁邊也開了一家專門刻章的刻章店,就算有老顧客,可新顧客留不住,生意怎麽說都有影響。


  至於這開鎖的生意,自然是不賺什麽錢的,以前就是小飛一個人上門服務,人出去了就得把店給鎖上,錯過不少找上門來想裝防盜鎖的人,他老婆孩子就幫他開店,他也能吃苦,起早貪黑,從早忙到晚,開鎖從不嫌錢少,也不嫌路遠,老頭老太太都喜歡他這樣勤快好說話的年輕小夥子。


  和推銷差不多套路。


  老頭老太太裝防盜門都找他,一傳十,十傳百,大家要修鎖換鎖了,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他。


  不得不說,群眾的力量是偉大的。


  如今他也做大做強了,招了不少學徒工出去幫忙開鎖,順便推銷一下防盜鎖,其實這才是主業,他自己就很少出去了,大多時候就是坐在店裏等客人自己找上門。


  “他們一家人現在倒是團圓了。”媽媽感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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