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毒

  “所以新手任務就玩敘述詭計,這還是人幹的事兒?”


  這狗屁係統不靠譜他是大概有點數的,畢竟算個豆腐渣工程。


  可不靠譜到這種程度,也是讓不憚以惡意揣度人生的吳奈歎為觀止。


  此時的他,調動為數不多的氣,靈體和手機一起砸向肉身。


  這黑色手機絕對是白熊區出品,簡單粗暴,接電話可以沒信號,砸核桃是一把好手。


  作為一個不夠合格的轉換器,不使點力氣都達不到啟動功率的下限。


  什麽任務獎勵,就是個敘述詭計。


  就跟考99分的要求不是盡可能避免扣分,而是故意錯個填空一樣。


  借屍還魂和神遊,不過是他本來就有的屬性,這狗係統壓根沒法憑空轉換因果來造物,隻能拆東牆補西牆。


  黑心程度,堪比小地方的房產中介。


  如果真聽它話,把肉身扒拉到哪個地方封起來。最大可能性就是活生生把軀體變成一具僵屍,連帶著靈體也跟著異化。


  好叫這個被腐蝕過的係統可以趁機徹底畸變,反客為主。


  隻有配合著黑色手機,才是破局的關鍵。


  足夠的速度下,吳奈的靈體逸散開來,但並沒因此魂飛魄散,轉而投入到了九天都未腐化的肉身中。


  一股踏實而沉重的感覺籠罩著吳奈,但更直接的,是一陣頭暈目眩。


  蠕動的係統嘶啞地爬行在靈體表麵,在時空亂流中被破壞了基層架構的它並不具備足夠的神誌去感應周遭的環境。


  它所能做的,隻是把初始的任務日誌進行一定程度的修改。


  直接侵蝕靈體是不被原初定律許可的範疇,但巧就巧在還有一具未腐化的肉體……


  翻動的書頁上麵,暗淡的汙漬逐漸浮現出來,黴斑遍布的冊子混雜著褐色的血汙,被汙染的手冊貪婪地嗅著血肉的味道。


  這裏麵沉澱了很多的負麵情緒,有很多不屬於這具肉身的範疇。


  所以,不是吳奈的靈體孱弱,而是肉身出了問題。


  ……


  ……


  看著這個腐爛的係統像個勤勤懇懇的工具人,一點點檢查出潛藏在身體裏的隱患。


  吳奈終於體會到了一種樸實無華的快樂。笑得像個黑中介。


  眼前這個不可名狀的玩意兒也變得順眼了許多。


  原本按照計劃,無論是選擇哪種方案,結果都會是係統鳩占鵲巢,靈體被壓製在肉身裏,淪為出力的附庸。


  四舍五入,等於被係統托管了。


  但身體裏潛藏的毒素,大大延緩了這個過程。也讓心生防備早早留了後手的吳奈有了喘息,乃至反攻的時機。


  本來呢,在靈體內的盜版係統,屬於薛定諤的玄學存在。


  可為了更好的侵占肉體,衍生出觸手,眼球,黴斑,血漬的它,看起來的確讓人SAN值狂掉,但就跟開山祖師爺和下麵二代目寫手的區別一樣。低了個檔次。


  “死無葬身之地,展開。”


  烏雲遍布的城市上空,隱約閃動著厚重的雷光。


  像是無麻藥拔智齒的烈士,吳奈不停拿手搓著雷花,確保一下就暴斃,不留一點客氣的餘地。


  畸形的盜版係統正在飛速的融合這具軀體。


  氣息在不斷的強勢起來。


  本來,光頭佬的世界並不能裝進黑色手機以及相關的陰間產物。


  這是上次被惡作劇的時候,他得出的結論。


  但隨著盜版軟件一點點把屬於正版係統特質的係統碎片給排泄出來,力量是一點點往上升,逼格一點點往下掉。


  終於被吳奈這名義上的主人,連哄帶騙到了這兒。


  所以他喊“不做人了!”,真不是玩梗小鬼的作派,而是他意識到……


  自己恐怕得活生生轟殺複活成人的希望了。


  男人,就是得對自己狠一點。


  ……


  ……


  正版係統隻剩下了一片破敗的2D世界,不過比起已經被轟殺成渣的盜版軟件已是實屬不易。


  吳奈五味陳雜。


  他自殺的原因不明不白,保存完好的屍身上估計還隱藏了很多秘密。


  更別提,這是他和人世間最大的聯係所在。


  親手揚自個兒骨灰的滋味著實不好受,索性那個克蘇魯係的盜版軟件為了奪舍,斬斷了冥冥之中的命理聯係。


  加上身處有自己一份的世界裏頭,有個緩衝在裏頭,禮節性魂飛魄散之後,愈合隻是時間問題。


  暫時而言,他恐怕得待在光頭的世界裏,由元同學帶著跑了。


  晃晃悠悠的帶著半截身子飄上高架橋,吳奈心念一動,幻化出半根香煙來叼嘴裏。


  不為別的,就是圖個儀式感。


  那麽大動靜肯定瞞不過位階上高於他的少年。吳奈隻是沒想到,他居然就在上頭看著自個兒斬屍身。


  “這擱玄幻小說裏,得起碼斬三次。”


  兄貴難得玩了個梗。


  沒去計較裏麵的錯誤,吳奈狠命吸了一口,讓煙霧在不存在的肺了晃悠一圈,徐徐噴出。


  跟著拋出一根,丟向高中生。卻在半空中消弭於無形。


  “戒了。”


  元永澤擺擺手,生前為了逃避如影隨形的黑狗,這些短促的快樂他都嚐試過。


  現在,他感興趣的東西不多。


  “其實你沒必要裝作老油條的,吳老師,你真不像個混子。”


  他無情地戳破了吳奈的操作:


  “哪有人抽個煙都擠眉弄眼,還正手夾煙,不嫌膈應。”


  禮節性咳了咳,吳奈一臉悵然。


  他隻是想營造一點氛圍罷了,一種男人之間談話的……錯覺。


  環顧四周,還是那個凝固的城市。這是元永澤死前最後的記憶的橫截麵。


  高架橋麵上還停著不少車,其中有一輛車門打開,而對著開門的方向,是凝固了的,元芳芳竭力伸出手的背影。


  “不考慮重新歸置一下?”


  吳奈不是特別能理解這種每次展開能力,第一時間都是回顧一下自己咋死的愛好。


  “你行,你上咯。”


  攤手做了個無奈的表情,光頭死豬不怕開水燙。


  吳奈心念一動,城市開始變形,像是匍匐的怪物。但很快,他就放棄了徒手捏世界的想法。


  “自作聰明不是件好事兒。”


  元同學補刀迅速。


  “的確,在這方世界裏頭,我可以呼風喚雨,撒豆成兵。但不過是鏡花水月,更改不來本質的。”


  吳奈把香煙丟進河裏,撣了撣不存在的煙灰:

  “就這麽看這個女人杵在這兒,你不嫌膈應?”


  和尚的臉有點繃不住了,他的眉宇之間,隱隱有風雷交錯。


  “姓吳的,給你臉別得寸進尺。哪壺不開提哪壺,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忘不了她?”


  吳奈雞賊地笑了笑,天地良心,他隻是想讓元同學想開點兒,別給自己太大壓力而已。


  靈體這種偏唯心的東西,一旦起了些許執念,也許就成了毒。


  毒若不解,心意不通達,逸散的隱患也就埋下了。


  吳奈身為旁觀者,偏生借得一手好東風,自然揮灑自如。


  當局者迷,在外澄如明鏡的光頭,回到自己的死無葬身之地,卻多了幾分凝滯。


  所謂野火燒不盡,可以說野草,也可以說煩惱。被吳奈言語挑撥幾句,整個世界的穩定性便掉了幾幀。


  索性吳奈的目的隻是想給這學生點出隱患,而非坐地起價。


  在高架橋搖搖欲墜,樓房都開始轟鳴之後,元同學抓狂之前,吳奈拋出了解決方案。


  “我想……我好像有辦法,讓你再見你媽一麵。”


  他的臉上,滿是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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