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晚楓(1)
暮晚楓半夢半醒間,感覺有什麽東西,在啄他的手,睜開沉重的雙眼,視線有些模糊,但是他聞到了淡淡的芳草香味,還有從岩石縫隙中,水滴滴落的聲音,待視力清明,他坐起身觀察著周圍。
“這是熾翎湖底?”
借著耀蝶發出的光芒,暮晚楓確定,自己此刻身在一處山洞中的石床上,他記得自己被水手拖入了熾翎湖,接著是溺水的窒息感,還有刺骨的寒冷,在他即將跌進無盡的黑暗時,他隱約感覺到滿眼的白色,有什麽東西如同絲綢般,輕柔得將他包裹,帶他脫離那寒冷窒息的地方。
“啾啾!”
幾聲鳥鳴過後,暮晚楓才發現自己的手旁,竟然有一個通體白色小家夥,這是一隻他從未見過的雀鳥,她的羽毛如羊脂白玉白得剔透,尾部拖著九根尾翎,雀鳥的眼睛是寶石藍色,深邃得如同熾翎湖水般。
暮晚楓伸出手,想摸摸這個小家夥的頭,手指還未觸碰到小家夥的頭上,這個小家夥極不配合的,躲開了暮晚楓的手,飛到暮晚楓肩上,暮晚楓再次抬手,她飛到半空中,盤旋在暮晚楓的頭頂。
見這個小家夥不願意與自己親近,暮晚楓不再管它,他閉起眼睛試著催動靈源,卻發現自己受傷過重,沒辦法運轉靈源,此時他感覺到肩膀上多了些重量。
他張開了雙眼,那個不愛理他的小家夥,落回到了他的肩膀上,而她的嘴裏銜著一枝長滿黑色漿果的東西,她歪著小腦袋看著暮晚楓,暮晚楓伸出手,她將那東西放到了暮晚楓的掌心。
“給我吃?”
“啾啾。”
“小家夥,你可知這草龍珠,不僅是療傷聖品,而且一顆可以增加百年修為,你一下子給我五顆,小家夥你真是大方。”
暮晚楓取下一顆草龍珠放入口中,他將剩下的放入袖中,開始打坐運轉靈源療傷,那隻白色的雀鳥,從暮晚楓的肩膀飛下,趁著暮晚楓調息的空檔,鑽到了暮晚楓的衣袖內,將剩下的草龍珠銜了出來。
小家夥圍著那顆草龍珠,“啾啾”的叫著,暮晚楓睜開眼,伸出一根手指,那小家夥跳到他的手指上,暮晚楓將她舉到自己眼前。
“你讓我都吃掉?”
“啾啾。”
“一顆就夠了,剩下得留給需要他的人吧。”
“啾啾。”
暮晚楓想再次將龍珠草收回袖內,小家夥卻很不配合他,她銜著草龍珠枝幹的另一端,與暮晚楓拔起了河,暮晚楓趁機在小家夥的頭上,輕輕點了一下,小家夥仿佛受驚般,鬆開了草龍珠,拍打起翅膀向遠處飛去。
暮晚楓此時才發現,這山洞如同迷宮一般,有很多岔路,暮晚楓緊跟著小家夥,以免自己迷路,可是在一岔路拐彎處,小家夥突然不見了,作為路癡的他隻能呆呆的站在原地,小家夥這是故意把他丟到這裏?
此處光線很暗,暮晚楓看不清前路,他欲取下“解語”,想用琴聲引來耀蝶給他照亮,他身手向背後,摸索了半天,身後空空如也。
“解語”不在他的身旁?莫不是被水手拉下湖中時弄丟了?“解語”認主丟到不會,不過是他找到“解語”,還是“解語”找到他就難說了。
“放文呀!果真沒你我寸步難行。”
他這個路癡現下處境尷尬,平時有林放文在身邊,他不用顧慮認不認路的問題,也難怪林放文嘲笑他是老年人,沒了林放文這根拐杖,真的寸步難行。話說回來,小家夥的脾氣還真的不好,他隻是碰了碰小家夥的頭,就被狠心的扔在了這裏。
暮晚楓正犯愁時,忽見一岔路上泛起了白色的光芒,他向那條岔路走去,隻見小家夥周身泛著白光,盤旋在半空中。小家夥見暮晚楓向它走來,她周身的光芒越來越盛,隨後如同離弦的箭般向前飛去,整條岔路被她照的通亮,暮晚楓跟隨這道光芒走出了山洞,眼前的一切如此靜謐美好。
盛開的野花混在青草間,隨風中搖曳,遠處隱約可見青山,耳邊溪流之聲可聞,星辰漫天玉盤高懸,這裏可以稱為世外桃園了,暮晚楓被眼前美侖美乎的風景吸引。
“竟然別有洞天,小家夥呢?”
暮晚楓尋找著那道白光,隻見那道白光圍著他繞了幾周,向著一顆參天的帝休樹飛去,很快那光芒就不見了,暮晚楓向光芒消失的方向走去,他疾行了幾步,躲藏在芳草間的耀蝶,被他驚起紛紛飛向空中。
暮晚楓來到帝休樹前,一伊人麵向他,抱琴立於月下,觀其顏明眸善睞修眉秀額,皓齒朱唇發如漆墨,體態如春風中的青鬆,素紗白衣如輕雲籠月,此女傾城之顏,可謂世間少有,可暮晚楓不知為何,覺得這身影仿佛孤獨入骨般。
那女子纖纖素手撫過琴弦,琴弦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暮晚楓此時才發現,她懷中抱得是自己的“解語”。
“我的‘解語’為何在姑娘手中?”
“泠泠解語,錚錚餘音,這名字是你取得?”
“是!”
“太過文雅了些,不過我很是喜歡。”
“隻是一個名字而已,姑娘可否將‘解語’還給我。”
“你這個人,我救了你不感謝我,反而向我要東西!”
“姑娘莫怪,這琴認主如果姑娘彈奏此琴,恐怕會遭到他反噬。”
“認主!那如果你就此消失,我豈不是它的主人了?”
那女子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泛著藍光,通體銀白刻有蓮花紋的銀製長劍,暮晚楓還未回過神,那女子提劍向他刺了過來,暮晚楓一閃身躲了過去,可是那女子身法極快,暮晚楓剛躲過一劍,另一劍又刺了過來,幾招下來暮晚楓不得不催動靈源,運轉靈息在周身開出一道屏障。
沒有‘解語’在手,他多有不便,而這位白衣女子,靈源品級遠遠在他之上,他不知道這臨時結出的屏障能撐多久。此處開闊空曠,他無法藏身躲避,除了那棵帝休樹。
暮晚楓飛身落到帝休樹的枝幹上,那女子亦跟在他身後,這帝休樹恐怕有千年,枝葉加起來,如同一座小森林了,暮晚楓在枝葉間閃躲著女子的攻擊。
“思染丫頭,你這是要把樹老這老骨頭,拆掉幾根才罷休。”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兩人的耳畔響起,樹下不知何時,站著一位白發鶴顏的老人,暮晚楓因這老人一時分了心,那女子的劍氣破了屏障,直接向暮晚楓的心髒刺去。暮晚楓向後退去,那女子逼得緊,他後退的速度極快,無法看後路,到了退無可退處,一腳踏空了,暮晚楓整個人從樹上跌落下去。
這冷不防的下落,暮晚楓根本來不及自救,這樹有幾米高,摔下去少說也要斷條腿了。一條白絹纏在了他的腰間,等他回過神時,已經毫發無損的站在地上了,剛剛的那條白絹,他記得在他被水手拖進熾翎湖,快要溺亡時包裹他的絲綢之物,就是剛剛那條白絹。
“恢複得不錯,看來一枝顆草龍珠沒有浪費。”
“草龍珠?你是那個小家夥?”
那女子沒有回答暮晚楓,她在一枝樹幹上坐了下來,手中多了一個白瓷酒壺,她對月獨飲了一口,看著樹下的暮晚楓。
“什麽小家夥,我叫風寥,字思染。”
“在下暮休,字晚楓,謝姑娘救命之恩。”
“思染丫頭,你這是唱的哪出?從湖靈哪裏救了他,又拿著‘棲凰’追著他打。”
“樹老,我隻是試試那些草龍珠浪費了沒有。”
“思染丫頭,你這樣會沒有朋友得。”
“無所謂了。”
風思染舉起酒壺又喝了幾口,樹老見她這個樣子,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暮晚楓看著樹上那個白色身影,不知為何感覺如此孤寂。
“思染丫頭,少喝些那酒,傷身萬一醉了也不好。”
“樹老不必擔心,我倒是想嚐嚐醉了得滋味。”
“醉酒誤事,寥兒聽勸少喝些!”
“寥兒”他怎會如此自然的換出這個稱呼,暮晚楓被自己驚到了,直呼姑娘家的名,這實在太失禮。
“寥兒?”
“風姑娘,在下失禮了。”
“想喚我‘寥兒’便喚吧。”
“啊?”
“難不成,你想和樹老一樣,叫我思染丫頭?”
“直呼姑娘名字有些不妥。”
“剛才不是直呼過了嗎?而且我自幼野慣了,不願意拘你們人類的那些繁文縟節。”
“人類?”
“琴還你。”
風思染從枝幹上一躍而下,輕巧的落地,她輕撫了一下懷中的“解語”,將琴還給暮晚楓,暮晚楓接過琴,看了一眼風思染,她好像正若有所思的看著“解語”。此琴,本不歸暮晚楓所有,一個庶出之子,怎麽如何繼承家族中重器,隻是“解語”選擇了他。
“寥兒,喜歡很‘解語’嗎?”
“與這琴略有淵源,此琴有損。”
“‘解語’救了我一命,此痕是那時留下的。”
“彈首曲子,講講你的故事。”
“老套的法器擇主故事,寥兒感興趣?”
“我對你感興趣!”
“寥兒對我有好奇心,不怕我利用這份好奇心,對你有非分之想你嗎?”
“我敢保證,你對我不會有任何想法!”
“我記憶有損,六歲之前事情,已經不記得了。”
“那就從六歲時講起。”
風思染的目光誠懇真切,暮晚楓搖了搖頭,拿她無可奈何,他席地而坐,將“解語”放在膝上,手指一挑彈出一首舒緩的曲子,風思染背靠著帝休坐了下來,小酌著白瓷壺中的酒,等著暮晚楓開口,暮晚楓緩緩的開了口,平淡的聲音混在樂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