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宗祠家訓——陰謀(2)
暮晚楓手指輕拂在琴弦上彈著不成調子的琴音,似乎在定弦,岑惜目光凝在暮晚楓身上,安安靜靜的等待暮晚楓開口。
連貫有序的曲調從琴弦滑出,暮晚楓才開口說道:“美人計!”
“我有一個弟弟名叫岑安,在我任閣管的當日被派到長公子麾下曆練。”岑惜即苦澀又無奈的說道。
“主母慣用的關照方式。”暮晚楓對此並不感到意外。
“二公子,岑安在長公子處是曆練?還是折磨?全由二公子決定。”岑惜微低這頭不去看暮晚楓,語氣卻是無力的請求。
“我並非心軟之人,你這番說辭左右不了我。”暮晚楓的語氣不帶半分憐憫。
“我知道這副可憐之像無法打動你,但我還是想與你賭上一賭。”岑惜嘴角的苦笑漸深,她抬頭帶著期許的看著正在撫琴,卻一直不曾瞧自己一眼的暮晚楓。
暮晚楓抬眼看著岑惜,沒有半分猶豫便脫口而出:“我是一樁血本無歸的賠本買賣,承蒙姑娘厚愛,勿要放心思在我身上。”
“二少夫人不在乎你如何之人,我亦可以!”岑惜執著的說道。
“你對我這空有虛名之人如此執著,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暮晚楓雙手按住顫動的琴弦,半方閣內隱隱回蕩著餘音。
“溫暖!”岑惜的嘴角帶著溫吞吞笑意,眼裏泛著幸福之色看著暮晚楓繼續說道:“你是第一個不將我當奴婢看的人。”
暮晚楓起身背對著岑惜站在窗前,此處剛剛可以瞥見徘雲院,而院內之人卻看不到半方閣之人,暮晚楓從心裏如打翻了蜜罐,不由自主的溢出笑意,語氣溫柔的說道:“寥兒是冷玉,我所有的溫暖都用來焐暖她的心,已無多餘給旁人!”
“半分都沒有嗎?”岑惜望著暮晚楓的背影,癡癡的追問道。
暮晚楓無情的搖了搖頭:“唯她無私,一蓋吝嗇。”
岑惜嘴角掛起絕望的笑容,她端起桌上的那碗湯,眼中噙著淚光對暮晚楓說道:“公子可否與我共進一餐,此後不再打擾。”
暮晚楓掩上窗子轉身走回書案前坐下,他並未動筷隻是示意岑惜開餐,岑惜笑笑將手中湯一飲而盡說道:“今日這湯真是味美,不知明日是否還可喝到。”
“一碗湯而已,暮府不會太吝嗇,你可再去膳房取一碗過來。”
“可公子你太吝嗇。”岑惜嘴角抽搐黑色的血跡緩緩流出,隨即她痛苦的抓著自己的喉嚨不停的嘔出黑色血液。
暮晚楓急忙繞過書案來到岑惜身旁查看情況,她雙眼烏黑不停的嘔血,暮晚楓抬手封了岑惜的經脈,隨手將一粒藥丸塞到岑惜的口中,他的目光看向桌上的那盅湯。
“那人命你在這湯中加了何物?”暮晚楓扶起岑惜問道。
岑惜緊緊的抓著暮晚楓的衣袖,隻是一味的搖頭一句話也不肯說,暮晚楓看看那湯盅無奈的說道:“你這是何苦!”
岑惜抓著暮晚楓的衣袖勉強露出一抹恬淡的笑容,暮晚楓避開她那麽淒美的笑容,抱起岑惜向半方閣外走去。
“沒用的!咳咳……,閣外有墨麟劍鎮守,咳咳……”岑惜艱難的吐著字。
“墨麟!”暮晚楓對著半方閣大門輕歎,將岑惜小心翼翼的倚靠在樓梯上,他走到門前掌中聚集靈息向半方閣的大門拍去。
一掌下去半方閣的大門紋絲不動,暮晚楓正愣著看著大門處,一道紫光從門外襲來,隻覺自己雙腳騰空,隨即他感覺自己的背後傳來悶疼,門外反彈回來的紫光將暮晚楓狠狠的撞到了牆壁上。
暮晚楓揉著自己被撞疼的手臂,目光盯著那扇門指尖流過澄澈的藍光,一道藍色虛影化實,“解語”出現在暮晚楓的麵前,他抬手一撥琴弦澄藍的光障護在周身,再次聚靈息於掌中向大門拍去。
這掌下去門即未開也未有任何反應,雖風平浪靜可暮晚楓卻不敢妄動,他看了看樓梯口處痛苦呻嗯吟的岑惜,決定再試一次,而就在此時一道紫光直擊在暮晚楓身前的光障之上,破碎的聲音過後,光障被擊的粉碎,空氣中漂浮的光障殘片,化作利器向暮晚楓射去。
曲調如驚弓之鳥撞破飛向暮晚楓的殘片,暮晚楓輕撫著琴弦微皺著眉頭說道:“太陰幽熒令碎片的威力果然不能小覷。”
“二公子……,不要枉費心神……”岑惜斷斷續續艱難的出聲製止道。
“你若有個閃失我與寥兒恐生誤會。”
岑惜苦笑著將暮晚楓的側影留在自己的眼眸中,緩緩的閉上自己的眼睛,這人怎對她如此吝嗇。
暮晚楓左手攥拳將靈息匯聚到腕處,桎梏受到清澈靈息的衝擊,泛起金色的光芒。
剛剛踏入徘雲院的大門莞娘便抱怨起來:“說什麽修繕,我見這裏比水榭小築還華麗,根本不需修繕。”
“世人的苦口婆心是病得好好治治才可。”風思染心中暗道,一巷之隔的半方閣隱隱傳出琴聲,風思染的目光全然放到了那處。
“二少夫人,昨夜你莫不是去找二公子了?”莞娘掛著八卦臉看著風思染。
“昨夜……”風思染昨夜確實潛入了半方閣,但她並非去看某人,而是為了查找岑惜的來曆,但順便……
午夜時分,一隻白色雀鳥從柴房飛出,不多時飛入半方閣,停落在堆滿書的案幾上,蠟炬成灰油燈已幹,借著窗外點點的星光,雀鳥輕輕靠近伏案熟睡的人,她站到那人肩膀上,用自己毛茸茸的小袋輕輕的碰了碰那人的臉頰。
那人看樣是疲累不已,竟然沒有醒來的意思,於是她落到一本攤開的書頁上,雀鳥寥兒擺著小腦袋看著書上的文字,而後歪著自己小腦袋看著正熟睡的暮晚楓,又看看自己爪子上的紅線。用自己毛茸茸的頭再次蹭了蹭暮晚楓的臉頰,轉身向排山倒海的書架飛去。
身後人的悠悠睜開眼,看著那抹白色的小身影沒入書海之中,而那人卻不知他早已醒來多時。
“昨夜什麽?”莞娘等著風思染自己說出實話。
“昨夜失眠我便到處閑逛,遇到幾隻怨靈聊了會兒天,不知不覺間已到天亮。”風思染語氣透著神秘之意。
“怨靈?”莞娘看看四周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二少夫人,我膽子小你不要嚇我。”
“別害怕!怨靈一般隻會盯著那些長舌婦,你又不喜嚼人是非,不會盯上你的。”風思染嘴角掛著絲絲笑意,莞娘卻感覺毛骨悚然,若是怨靈見到這笑容也會嚇跑。
“向來邪祟妖靈不敢靠近暮府,小夫人在何處見到怨靈?”
彌塵站在徘雲院的門口處,因為眼睛被黑布遮擋,風思染看不出此人的表情,但聽聲音便是故意要拆台。
“我眼前恰好有一隻。”風思染走到院中石桌坐了下來,莞娘卻坐立不安起來。
“少夫人,那東西在哪裏?”莞娘驚恐的看著四周。
“他說的是我!”彌塵將手中拂塵別再腰間,緩步來到桌子前,於風思染的對麵就坐。
“彌塵道長,你?”莞娘移步到風思染身後,悄悄打量起彌塵。
“暮義守天天與那些沒了靈魄的軀體打招呼,你怎還如此膽小。”風思染抬手桌麵泛起金光,一盤瓜果一壺熱茶幾樣糕點出現在桌上。
“有阿夜在我便什麽都不怕了。”莞娘微紅著臉一副小女兒家的樣子。
“彌塵道長請!”風思染放任莞娘一人嬌羞,她將一盞茶放到彌塵的手旁。
“多謝!”彌塵端起茶碗茶香繚繞,他不禁說道:“好茶!”
“休那家夥就不太識貨,總說這茶帶著一股脂粉味道。”風思染端起茶盞,目光瞥向一巷之隔的半方閣,嘴角掛著一絲笑意,這話的前半句是暮晚楓說與她聽得,後半句則是她說給暮晚楓聽得。
彌塵嘴角掛著笑意專心飲茶,靜靜的聽著風思染發牢騷。
“彌塵道長,隻喝茶多無聊來嚐嚐這果子,據說是南巔的聖品。”風思染故意將一個空盤子推向彌塵。
莞娘見狀剛要出聲便被風思染製止,隻聽彌塵開口說道:“小夫人,欺負我一眼盲之人,你不覺良心不安嗎?”
彌塵用手指敲了敲麵前的空盤子,風思染用手在彌塵眼前晃了晃說道:“大師裝盲人欺騙婦孺,良心可安?”
耳邊一聲炸響,風思染手腕處的桎梏忽光芒大盛,她的心神陡然不寧,隱去桎梏的光芒,目光看向被一團紫氣籠罩的半方閣,喃喃自語道:“搬家前怎就忘記看看黃曆。”
“少夫人,剛剛半方閣傳來的那聲巨響是怎回事?”莞娘有些擔心的問道。
“本就是個麻煩,翩翩又喜歡到處惹麻煩。”風思染站起身臉上似乎有些無奈,手一揮徘雲院上空結成一道光障,她對莞娘說道:“莞娘,一會兒不管聽到什麽聲音,你都不要走出徘雲院。”
“我知道了!”莞娘點頭並保證。
風思染站在半方閣入口處看著懸在其上的墨麟,紫黑色的劍氣罩住整座半方閣,看上去頗有幾分像穿著紫衣薄紗的蛇蠍美人。
“本就是個大麻煩,偏偏又喜歡到處惹麻煩。”風思染不禁對暮晚楓抱怨兩句,可抱怨歸抱怨,那人被困半方閣也是自己的手筆,此刻因果自嚐罷了。
“棲凰”披著金光從風思染的袖中飛出,直衝雲霄而上,她周身運起靈息,原本昏暗的天空如火燒一般映紅天際,一方斜陽破雲而出灑落到半方閣上。一道法陣攜著轟鳴聲,沿著那抹餘暉向半方閣壓了下來。
懸在半空中的墨麟似乎太服帖,放出一道紫光屏障,頂住向下而落的法陣,局勢瞬間成為了拉鋸戰。
風思染蹙眉自語道:“不服帖!毀了你便是!”
未有半分遲疑,風思染飛身至陣眼之中,催動靈源運轉靈息,翻飛的白衣被釋放出的靈息映成金色,宛如一隻翩然的金色蝴蝶。
有了風思染加持的法陣,向半方閣重重的壓下去。墨麟自保的紫光屏障在法陣重壓下開始崩解,風思染眼神淩厲嘴角卻掛上一抹輕鬆的微笑。
一道青光自徘雲院飛出,光束繞著“墨麟”盤旋並抵住急速壓下的法陣,風思染斂起嘴角的笑容定睛看去,一條青龍盤桓在“墨麟”四周,同時紫光屏障在青龍的加持之下,不但止住崩解之勢,反而如睡蓮般緩緩向上收斂花瓣將法陣包裹,直到金色的光芒全數被吞噬掉。
得意之人總有意外,風思染顯然忘記自己從來不是運氣蓬勃之人,眼下自己如同包袱一般被裹的嚴嚴實實,在此冬眠也不為過。
看看自身的處境,風思染冷笑一聲淡淡的說了一句:“天下閑人還真多!”
腳下輕輕一點,風思染懸停於法陣上方,一片尾翎翩然向法陣中心落去,雙手於胸前結式,業火紋樣花鈿現於眉心,雙瞳漸染成紅色。
尾翎輕柔的落入法陣中心遂燃起星火,風思染如天降流星投身入火海,怦然星火迸射向四周,擊打在光蓮花瓣之上灼燒出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