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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七章 戰火

  “陛下,據與晉王殿下會合的南境守軍統領馬將軍說,晉王在軍中假公濟私,處處壓製其他軍士,甚至在開戰前還尋事處罰坤狼軍以外的軍士,擾亂軍心……”


  “荒謬!明明是馬序必他的士兵不遵軍規,按例處罰!孫丞相,你怎麽那麽快就接到馬序必的上奏了?父皇都不知道,你莫不是在戰前就和馬將軍有了某些關係?”林堯硬壓著心中的怒火,咬著牙質問到。


  “阿堯!朝堂之上……不得放肆!”林普民嗬斥到,轉而看向孫西豐,“你繼續說。”


  “豫王殿下與晉王殿下一向交好,這樣激動也情有可原。馬將軍還說,在決定駐軍的營寨時,他曾多次反對在百鬼關的山穀駐紮,可晉王一意孤行、獨攬軍政,在原定進軍槐花峽的時候,晉王還特意將其調到軍營南麵,作為斷後的後軍,實在有排擠之意。剛剛豫王殿下說到為何馬將軍不向聖上上奏,那是馬將軍尊重逝者,心中苦悶,隻得向臣下傾訴苦惱了。”


  “這個撮鳥!貫會顛倒是非!在軍中就是個軟貨,向來隻會附會!百鬼一戰時,皇兄派人向他求援,短短十裏路,竟然一個半時辰後才到,難道軍中養他們這五萬人就是為了打掃戰場的嗎!”


  “晉王殿下,您的哀痛我們都理解,可是據愛徒定羌的來信,丞相剛才的話都屬實啊。”一旁的張震突然出聲。


  林堯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張將軍什麽時候倒向孫西豐了?不對,難道是林庚?

  “張將軍自然可以空穴來風,吳定羌他正在邊境的驛館療傷,吳大將軍又匆忙趕往邊境了,您怎麽說都……”


  張震卻打斷了他,“不止他一人這麽說,屈將軍……你說是吧?”


  眾人又將目光投向了屈凜。


  可屈凜一直低著頭,皺著眉頭,沒有肯定,但也沒有否定。


  什麽!這些人都!


  林堯恨鐵不成鋼地收緊了手,低垂的頭將臉覆在了陰影之中。


  “咳咳咳……死者為大,再說晉王他也為我們辰盛奪回了兩州,也算功臣,封號和撫恤照舊,身為將領,孰能無過,自古以來也沒有常勝將軍……”林普民不滿地瞟了孫西豐一眼,太過了的話,就適得其反了。


  “啪!”寂靜的大殿忽然響起一聲脆亮的落地聲。


  玉笏甩掉了一角,滾了兩滾,停在了文秉腳下。


  文秉正要撿起時,林堯無力地說道:“文大人,不用拾起了……如此朝堂,晦暗如斯!這官,不做也罷!”


  一般來說,留在京城的皇子都會擔任一些散官,充當皇上的眼線。


  說完,他將頭上的官紗摘下,放在了地上,“啟稟聖上,兒臣請求返回自己的封地豫州,還請聖上恩準!”


  本來還因他當堂摔棄玉笏而惱火的林普民見此也不好說什麽了,隻是點了點頭,“嗯……”


  想想朝堂上眾人的態度,林堯自嘲地笑了一聲,連張震這樣的老臣也倒向林庚或是林穹了。


  一代功臣,為國而亡,死後卻還被這些人編排,淪為政治玩物……嗬,這些老頭向來會玩這一招,隻會窩裏鬥,哪怕外敵入侵,首先想到的也是借此除去自己的敵黨,都沒想過一致對外……


  這日下午,林堯如約到了晉王府。

  “坐吧……”寧語坐在花園的八角亭裏,石桌上早已沏好了茶。


  林堯看了一眼寧語的小腹,說道:“皇嫂,石凳陰寒,你還是讓阿柯去取個軟墊來吧。”


  “嗯,阿柯去吧……”


  一想到皇兄還留有個孩子,林堯的心裏總算是有了一絲安慰。


  “阿堯,你能給我講講那天的……事嗎?”


  “嗯,那天我們定好了第二日的作戰計劃,可當晚,百越軍突然出現在營寨周圍,而且迅速攻下了我們營寨周圍的崗哨,直搗中軍大營,皇兄……他帶著幾個坤狼軍得力的副將從正門突圍,為我們爭取時間,而我和定羌還有一個副將分別從東西兩麵突圍,東麵是個丘陵,等我們前半個部隊才從那麵山出來後,就燃起了大火……將近兩萬將士,都葬身在那場大火裏……”


  他頓了頓,緊緊攥著茶杯,似乎在尋找某些力量支撐自己講下去。


  “而此時,皇兄帶著那一萬人陷入了白止四萬主力中,我和屈凜領著剩下不到一萬的軍隊急忙趕去支援,但是,當時皇兄他們已經被逼到江邊了,同時餘仲也陷入了西門將近三萬的包圍,由於百越人對其地形熟悉,經常出其不意地偷襲我們,他們的兵力遠比我們預估的還要多,現在回想起來,至少有十萬吧,我們根本抽不開身去支援皇兄,而距離我們不到十裏路的馬序必,他手握五萬大軍,卻遲遲嗎,沒有過來!事後他竟然說半路被百越軍阻截而無法及時趕來!若是……迦南還在,真相就清楚了……”


  “迦南?他……也?”


  “應該是的,當時他被派去求援馬序必,可是,直到我們收兵回朝,他都沒有回來,問了馬序必,可他卻說,迦南去過後,就急忙折回去了……”


  “那辛一呢?他是很繼宸一起陷入包圍了嗎?”


  “他……我們隻在主帥所在的烽火樓下找到了一具穿著皇兄鎧甲的焦屍,根據那屍體上的銅牌……那就是辛一,那晚,我們雖然離烽火台很遠,但那晚也能看見那烈火吞天的火樓……”


  寧語的呼吸越來越重,似乎心口被泥漿灌滿了,慢慢硬化。


  “幸好我讓韻兒去休息了……那,繼宸是在和白止的對峙中不見蹤影的?”


  “是的,等遠在百裏之外的屈凜收到求援趕來時,我們幾乎全軍覆沒了,而白止似乎隻是要奪回百鬼關,百越大軍在屈凜那四萬軍隊趕來時,就撤入了關內,閉關不出。我們急忙尋找主帥,可是……翻遍了那如山屍體的我們,還是沒有找到他……看著猩紅的江麵,我想,皇兄……可能被拋屍到了江裏……”


  寧語渾身一顫,她強作鎮定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吸了吸鼻子,問道:“為何……為何一向所向披靡的坤狼軍潰敗的如此之快?這軍中一定有內鬼!”


  “皇嫂,你猜的沒錯,百越大軍攻擊的準確快速,每一個哨點和軍營駐點,他們似乎早就知道了,而且他們似乎也知道在百鬼關駐紮的根本不是十五萬整軍,僅僅帶了十萬人,就敢來攻主帥陣營……”林堯想和她說今日朝堂上的事,可是當他看到低垂著頭,肩膀忍不住顫動的寧語時,他便止住了,說出來的話,她會更傷心吧……

  “皇嫂,我今日在朝堂上辭官了……”


  “啊?”


  “反正我本來也就沒有什麽大誌向,以前要不是皇兄,我也不會在京城逗留這麽久……”


  “那筱影……”


  林堯把杯中的茶當作酒,一飲而盡,笑了一聲,“嗬,她是鎮國大將軍的嫡女……我們走不到一起的……”


  林堯第二日就啟程去了豫州,臨走前他還來跟寧語拜別,說是等孩子出生時他一定會送一份大禮,他留下了很多奇珍異寶,寧語不肯收下,他說:這麽多財物,運到豫州也麻煩,就當寄存在你這吧,皇嫂……


  可他卻連筱影的一麵都沒見,自從回來之後,一句再見也沒有……


  之後京城裏不知為何就流傳抄起了崔銘的《鬩牆賦》,那篇《鬩牆賦》是最近流行起來的,那篇大賦主要寫的是一家人為了分財產內訌卻讓盜匪趁虛而入的事,明明是家常之事,但整篇卻排比工整,辭藻宏麗,引喻得當,稍微有些學識的人,都能從中讀出一些其他意蘊。


  “三哥,這副《十五月夜圖》,麻煩你幫六六帶給仲虔兄吧。”


  霽光似笑非笑地說道:“為何六六要給仲虔送禮呢?莫不是想行賄?那也得像我這個文理閣庶士行賄嗎?”


  “三哥日後確實前程似錦,也確實該送你一份禮,畢竟這篇鬩牆賦也有三哥你的一份功勞吧?”寧語用手撫摸著讓人抄來的大賦。


  “六六果然機敏……”但他隨後又收起了那玩笑的語氣,一臉嚴肅地說道:“晉王不是死在百越手上,而是……死在辰盛人的內鬥上,冤如六月雪!”


  寧語起身,望向窗外,眼神越來越陰狠。‘


  所以,我要為他討回一切,一點點地從這群人的身上抽幹他們的血!


  “語兒,隨後的中秋宮宴……宮裏給你送帖了嗎?”霽光想著,中秋就把六六接到他們府上好了,或者把霖意叫過來,去六六府上陪她過節吧……


  “沒有,繼宸失蹤,他們自然不會認為我有資格去了,婦人是不能獨自參加宮宴的……他們都把繼宸當作死人了……”她吸了一口,回過身來,雲淡風輕地說道:“但我……偏要去!”


  接下來的兩個月中,寧語從未參加過婦人之間的茶會,她在蔡熙的指示下,聯係了很多官員,以腹中的世子、戰場上剩下來的三萬人和原本就留在京城的一萬坤狼軍作為資本,很多官員還是願意靠攏過來的。


  而寧淑倒是經常挺著大肚子到府上陪她說話,看著她那圓滾滾的肚子,寧語心裏更加不是滋味了,可寧淑並不知道,為了喚起寧語的精神,她一直在說孩子的事,讓寧語以孩子為重……


  “長姐……我知道我現在這樣說你可能不會信,但是……孫西豐在朝堂上汙蔑姐夫的人真的不是我家王爺!孫西豐從很久之前,似乎就不受王爺控製了,雖然王爺也派人盯過他,可是並沒查出什麽……而且在這件事之前,他還有意向……和姐夫聯手絆倒……大皇子呢!他的為人是不會……”


  “好了,我知道了,淑兒,你不用太過緊張了……如果可以,聯合還是可以繼續的……”寧語握住寧淑的手逐漸用力。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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