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白玉已碎
“語兒,你來了……”白止起身笑著對寧語說道,“上次見你好像沒什麽胃口,這次就沒叫飯菜,隻是讓人泡了些茶,上了些糕點。”
寧語坐下時,拿起一塊糯米糕,咬了一口說道:“暮亭兄,有心了。”
白止整了整自己的月白百鯉越水紋的衣擺,也跪坐在了厚厚的蒲團上。
“你總是和我那麽客氣……”白止握住了茶柄,一道沸騰的弧線便飛進了寧語麵前的杯子裏。
“暮亭兄,到底是什麽事呢?你之前說有事要問我嗎?”
“嗬嗬嗬……”白止自顧自地笑了起來,“唉……明日就是我長姐的大婚了,在那之後,我就沒有什麽理由再逗留了,百越那些老臣已經百般催促了,所以……我想要問明語兒你的心意!”他像是下定決心似的,突然直起了身子,一臉鄭重卻兩耳通紅,直直地看著寧語。
寧語被這麽直白的白止驚得愣了一會,“暮亭兄……你是一國之主,為人又如此溫柔儒雅,百越境內自有大把豆蔻年華的女子傾慕於你,我一個罪臣之女,他人之婦,無才無能,怎敢承受你此番情誼。”
白止搖了搖頭,他柔聲說道:“語兒,你接下來隻需要回答我的問題和聽我講就好了。”
“呃……嗯。”
“語兒,你還記得你八歲時遇到的那個百裏哥哥嗎?”
百裏?這……好像聽阿爹提過一次,但當時阿爹也沒有說別的。
“看語兒這個眼神,怕是早將我忘了,早在凝語閣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覺得我們在哪見過……我小時候,我的母後,也就是百越的皇後就去世了,後宮又有其他嬪妃得寵,我和長姐過的十分不順意,到我十歲時,一些朝臣為了保全我,向父皇提出將我送出遊學,我就被送到百越的一位大儒那求學了。”
“可是皇宮外就安全嗎?”寧語似乎沉浸到他的故事裏了,皺著眉頭問到。
“一開始的那一年,還都平安無事,那些朝臣為了不讓父皇忘記我,總會時不時地將我親筆寫的文章或是詩句拿給父皇看,父皇每次看都會龍顏大悅,對我的文筆大肆稱讚,這就又引起了那些人的不安。就在第二年,我由一個隱士轉到另一個師父那時,遇到了刺客,當時一片混亂,我的貼身侍衛為了保護我,將我放入一個小舟中,用荷葉遮住了我,讓我順流而下,他自己卻一去無回了……也正是這樣,後來百鬼一戰時我也是想用這種方式保林續一命。”
“那後來呢?”說實話,寧語是來到這個世界時,原主都已經十一了,他說的八歲的事,她當然不可能記得。
“後來……後來我就在膽戰心驚中,又疲又怕地睡了過去,再醒的時候,是被一道刺眼的陽光驚醒的,眼前……就是你八歲時稚嫩的臉,原來,我順流向東竟然到了辰盛的境內,你在湖中乘舟玩耍時,發現了我,掀開了我臉上的荷葉……”
“那是清平鄉嗎?”寧語感到奇怪,清平鄉雖說有不少溪流,可是那種荷葉蔓延到天際的湖泊卻沒有啊……
“不是……“白止臉上似乎都泛上了柔光,”那是辰盛與百越交界的一個小鎮,名喚清洪鎮,遇到你是在這個小鎮的沽鏡鄉,當時伯父見我什麽都不說,就把我帶回家給我做了飯菜,就這樣,我化名百裏正,在你們家一住就是一年半,我幾乎都快忘了自己是百越的太子,那時我是真想就這樣一直和你們生活在一起……”
原來如此,寧語記得自己自從來到這時,就一直住在在清平鄉啊,看來,阿爹曾經舉家北上了,畢竟清平鄉並不在辰盛的南端啊。
“誰知,終有一天,那些人找到了我,當時你和我在河邊,幸虧伯父一身武藝,才勉強帶你我逃離了那個地方,現在想想,伯父應該不是一般的回鄉老兵,我感到他也察覺出我身份的異常了,可他還是沒有趕我走,但那次刺殺卻驚醒了我,如果我還和你們一起的話,你們遲早會被我連累,而且我這樣苟於安樂,也對不起那些為我在朝中周旋甚至是失去生命的臣子們,於是,我選擇了離開,而且當時我對你承諾過,若是我成王,定會迎你為後!”
……寧語背後一寒,雖說這個誓言很深情,可那個人不是自己啊。而且……小時候的感情隻能說是懵懂的好感吧……
“暮亭兄,這……當時我們都還小,我以為你隻是說著玩玩呢,再說了,隻是收留之恩,不需要如此厚報!”
白止眼裏閃過一絲受傷,“話說到這,你還是沒有想起我們的過往嗎?我對你不止有報恩之情,而且,我以為你對我也是有情的……你對我說過,說你以後要建個蓮花池在自己的院子,這樣的話,從窗子伸手就可以摘到新鮮的蓮子了,現在……我做到了,百越皇宮中,玉輪宮就是淩水而建,那就是一個蓮花中的宮殿……”
寧語忽然感到有一絲負罪感,原來他們如此深情過,可惜我不是她,不能繼續她對他的深情,我不能回應他……
話說,自己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原主好像就是從什麽大病中蘇醒的樣子,難道是相思成疾?
越想,寧語就越不敢正視白止的眼睛。
寧語的手不安地摩梭著手中的茶杯。
對麵的白止也低下了頭,放在腿上的雙手不斷收緊,“其實林續在凝語閣前迎娶你時,我當天在城外也都做好了部署,想著你們一出城就劫車,之後把你們接到百越……誰知,一步錯步步錯!”他突然激動了起來,猛地握住了寧語的手,“若是你過得好,我也無顏再來打擾,可是你現在……跟我走吧,我會在百越給你一個全新的身份!那個小孩子你若是舍不得,也可以帶過去,我會視他為己出的!”
寧語一驚,手中的茶杯翻然傾覆,杯中的水流到了白止的月白色衣衫上。
“啊!不好意思,我……”
“無礙……說這也許你會覺得我是故意的,但是,你還記得嗎?我為何喜愛穿白衣?”
“這樣一說,真的,好像每次見到暮亭兄,你穿的都是白色衣衫呢……”
看著寧語這個樣子,白止眼中掩不住的失望,“算了,你不記得,就算了吧……長姐大婚之後,我會盡力再留十日,也就是十一月初十之前,若是你改變了心意……我都在這裏等你!”
“這……暮亭兄,你還是回去吧,這樣,我心裏也很是過意不去……”
“這是我的事,語兒你不要感到有負擔……”
在回去的路上,寧語一直在出神,白止今日說的那些話,確實給了她不小的衝擊。
由於阿君想要逛逛,寧語就沒坐馬車,剛給阿君買了包葵仁兒,就遇到了大舅媽。
隻見大舅媽鬼鬼祟祟地拉著寧語進了一旁的小巷,阿君跟著阿柯在巷外等候。
“大舅媽,是有什麽事嗎?“寧語對這個大舅媽還是有些害怕的,雖說大舅父是禮部尚書,卻十分和藹,可這個大舅媽一雙吊角眼,讓人看了就不敢太親近。
“語兒!你說說你是怎麽回事!你三哥因為你都出事了,你卻一點忙也不願意幫!”大舅媽一手掐著腰,一手都快指到寧語鼻子上了,瘦削的肩膀隨著手指的點頓也一起一伏的。
“三哥,霽光哥?他怎麽了?”寧語記得他殿試後兩月內就得到了皇上的召見,還得到了文理閣庶士的位置,雖然隻是個五品小官,但是剛殿試就能得到這個職位,已經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