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護士（二）
回到「闊別」五個月、其實才空置兩個月的宿舍，木蘭甚至覺得有些陌生。
關上門，打開檯燈，濃郁的靈氣、簡潔的布置。哦，把一些帶走的家居用品和小傢具重新擺上去，對了，通知三位朋友自己好手好腳地回來了，除了一次差點受傷或沒命，其他的都很好。
茫然中，盧琰來敲門。
宿舍沒有放禁制，準確的說木蘭一不會、二沒錢，何況這裡是無數高階師長會盯著的地方，不需要擔心入室搶劫的事情發生。
「嘿，沒有變化。」
「當然。才五個月，風鳴界才兩個月。」
「什麼？！那裡居然五個月了！」
「嗯，天天繃緊皮子，一失手就會出人命或者沒命。」
方小真和李雋也過來了，對這麼大的時間差都感到很吃驚。
相對而言，木蘭是十八個學生里碰到情況最多的，一次傳來好幾個人的，身上還帶著毒的，無意識攻擊人的，最可怕的那次就是剛被殺的屍體上有隻高階妖獸。
盧琰她們聽得都忘記喝茶了。這樣的驚險明顯出離她們的接受程度，但是好處又是實打實的：不說鍛劍礦石和偽納戒，就木蘭身上的靈息就更加凝實、眼看又要面臨晉階。真是糾結哪！
木蘭則是除了等待的時候吞辟穀丹吐息打坐之外，根本沒空煮茶喝。這是五個多月來第一次喝茶，簡直想熱淚盈眶。「居然這麼久沒有吃喝了。」
「你這樣挺好的啊！」李雋從小就決定當劍修，倒是符籙也就是順便，不想她在符籙方面天分不錯，算是無心插柳的成果。
「嗯，那我應該努力學煉丹，以後被你們這樣的醫修用。」盧琰對是否當劍修或丹修都無執念，甚至修行到什麼地步也沒有太多念頭，只要能活過百歲、給家裡血親長輩們送終，就是她所有的願望了。
「希望我能儘早築基吧。」方小真畢竟在家族中長大，同胞姐姐在家僅二十歲就築基了，然後嫁了附近世家的築基後期俊俏少年，打扮漂亮而且修為長進得也不慢——她很羨慕。姐姐是家裡資質最好的姑娘，求娶的家族很多，所以嫁妝和聘禮都是她自己用的，家族只留下對方放出來的一名築基丹師和一名築基符師，而且是來當與家族旁支地位相當的外姓女婿，所以兩個家族、兩個年輕人和兩位外姓散修都很滿意。她與姐姐差了不少，不論資質還是晉階速度，或是容貌。練劍會讓女孩子變得剽悍，女劍修不是光棍就是嫁與男劍修。父母和姐姐都建議她早日築基，在找個尋天宗有家族背景的劍修成親，這樣家裡甚至姐夫家都會樂意出大筆嫁妝。她已經浪費不少時間了，必須早日在尋天宗考出一品符師，早日築基，不然真的沒希望了！
……
木蘭早就察覺到兩個家族女孩子的不同價值觀念，也早就表達過自己的理念。所以方小真她們的任何決定與她半塊靈石的關係都沒有，他們的年紀不比自己小。按人族的觀念，十六周歲已經成年，而且還加入了宗門，理應自己對自己負責。
第二天準點上課。
停課實習兩個月——其實是五個月——十個學生或多或少都有些長進。
「想必這幾個月你們照顧了很多傷員，各種外傷和生死都見識過，那麼接下來大家換一換……先從內傷的種類開始。」
書里有，但只是理論，而且一年多沒有接觸，雖沒有忘記，但完全沒有知識積累和實踐經驗可言。
然後整整一個月，木蘭他們就真正看到一個個作死或者被作死的詳細醫案，不多，七八個大世界的七百多個典型的，嗯，下個月還有兩千多個不典型的等著他們去學。
果然，修士命硬的說法僅限於斷手斷腳沒呼吸！
知道有多少種法子讓神識受傷嗎？
知道怎麼暗中斷人前途嗎？
知道比武時怎麼下黑手嗎？
知道故意用錯葯來殺人嗎？
知道強行晉階會怎麼死嗎？
知道娶多了小妾會如何嗎？
知道女修生育的風險嗎？
知道男修嫖伎的風險嗎？
知道男和男、女和女也有風險嗎？！
對了，知道什麼叫真正的雙、修嗎？
所有人滿頭大汗。
當然，其實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只佔醫案極小的部分，但是聳人聽聞啊！加之女先生用嚴肅正經的態度告訴男學生們當心中招。
一個月後，和朱天晟同學一起訓練的劍修們都知道了這麼有趣的東西，都到處找書看，艱難找一遍才發現必須看完三千份醫案才勉強找到那麼一絲痕迹，這實在是……
學生們苦中作樂地尋找各種好玩的東西，結果不小心一堂課上有個傢伙憋不住笑出聲。
結果所有人都悲劇了。
全體的，去風鳴界的葉家醫村見習！
***
鑒於以往的無數不良經驗，大家知道肯定沒好果子吃，而且還會拿著無法拒絕的好處讓他們去做倒霉事。
果然，先從摔地上爬不起來開始。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用超遠距離傳送陣。用飛舟得幾個月的路程能夠轉瞬即到，練氣期的如果不做任何防護，感覺簡直想死。
木蘭算其中最好的，還是感覺腰腿酸、骨頭軟，頭痛耳鳴眼花噁心，好在居然還能站著，不像有個最慘的同學、差點一頭栽進自己的嘔吐物里。她伸手就將那個倒霉蛋拉住，避免了更大的尷尬，但她自己則踉蹌地直接坐在地上。
「這傳送真是……先生，有沒有藥物或者符籙啊，不然這樣怎麼做生意。」木蘭忍不住問道。
「有，練氣後期及以上有靈藥，以下用藥加護身符籙。」寧擎真人當然什麼事都沒有，也不需要服藥。「但如果你們不親身體驗就不會牢牢記住。另外，如果在陌生的世界使用傳送陣，可以根據身體的反應大致估算距離。」
因為難受兼吃驚，學生們話都說不出。木蘭試驗給最嚴重的同學使用回春術和含靈水，效果很不好，但多少有點效果。
半個時辰以後，學生們互相幫助扶持著恢復，還清理了傳送陣外的地面。
「呵呵，這些小傢伙受了不少罪。」一位來接應的醫修士不知道看了多久，此時才現身。
「燕璃前輩，這一批十個小傢伙，劍術還都過得去，學了四年基礎課，去過震元界支援、回來后一個都沒有晉階。前兩個月剛把基礎醫案都學過一遍，現在正是長見識的好時候。」
燕璃醫師，一品徽章，但徽章上隱隱有個獸頭標誌，似乎就是傳說中宇宙最嚴厲的考核后才能有的徽章。至於修為，不知道！因為她雖然看起來只有築基初期，但寧擎真人的態度非常恭敬，加之這個徽章……腦洞開得大的就猜她可能是化神！
化神期的女醫師呢！雖然不是劍修，但在寧擎真人的「諄諄教導」下，大家都知道出色的女醫修士有多可怕，其殺傷力甚至能超過劍修：無聲無息死一大片或者廢一堆人，與橫掃一座山頭比起來，很難說哪個更恐怖。
於是女醫師的眼光一掃過來，學生們立刻非常乖覺地行禮：「燕璃前輩。」
「呵呵，行了，都能飛了，跟上來吧。」肯定一半人還在頭昏腿軟，但對御劍飛行影響不太大：相信這些小崽子們都會保持彼此之間的安全距離。
燕璃醫師在前，寧擎真人殿後，十個學生自我感覺很正常地往目的地飛去。
木蘭突然想到的是，先生特意強調了：沒有人在高強度的護士工作中突破。
也就是說，這次的課程必須突破，不然有得是更可怕的東西在前面等著！
嗯，既絕望又興奮，就像要去打仗一樣。
……
葉家醫村在森林中，佔地面積很不好說有多大，因為半空中望過去都是綠色。最重要的是建築。前面可見的是高配簡陋版的尋天宗靈氣屋，一排排三層樓，粗略估計三四百個房間，外表看起來就是大批窯洞的模樣，但內里可以承受結丹天劫。晉階元嬰和化神的地方，以及高級靈泉療養都有，但不在聯排樓，在更遠處的林間小屋。
或者說，尋天宗的宿舍其實是葉家巷的技術？因為葉家老鋪背後是一大堆天妖仙人，商業街開在全宇宙各個大小世界，只要有錢，可以做任何事包括回溯時間——就是不能回到過去，更不可能回到遙遠記憶的另一頭，哪怕是最頂尖的仙人也做不到……
到地方了。
木蘭也徹底恢復了。站姿筆挺、表情平靜、靈息穩定，硬朗的氣質與白底紅邊寬袖長袍的弟子服其實不是很搭。
燕璃醫師很「及時」地下發每人一個儲物袋。袋中有兩身明顯特殊處理過的窄袖長衣，還有一堆藥材和不少符籙、器具。
木蘭下意識地將之換算成靈石，大容量特製儲物袋和醫護服的價格就遠超自己的現金財產——其他東西都是要用在工作上的，不算。
本來學生們還以為要學專業或者護理傷病號了，哪知前輩直截了當先來一句：先將劍尊傳下的劍訣練習百遍，只要學過的都要練，總數一百，練完去休息一天。後天開始醫師集訓。
對，就在這裡，各自找地方，練劍先！
木蘭才不會管別人的反應。
聽令就是，宗門先生帶來拜見的高階前輩，不會錯的。而且，她沒弄錯意思的話，一百遍，一天一夜。
她去了偏一點的就開練，四種劍訣，一遍遍來，但是到第十遍時已經撐不住了。平靜地喝下兩口含靈水，扔一粒辟穀丹，打坐恢復半個時辰，起來繼續。
完全無視不見人影的先生和前輩是否注意。
練一百遍，一定有其道理。
其他人也在練。不同修為、不同功底的劍氣是不一樣的，心法配合劍招，最後的效果每個人都各不相同。
尤其是第一百遍的時候——沒有人少於這個數，在很可能是化神的前輩面前，千萬不能耍小聰明——十個人，動作都沒有變形，只是劍氣明顯比一開始弱：畢竟都是練氣期，一天一夜一百遍，哪怕是圓滿也受不了。
木蘭當然不是最後一個完成的，而是第四個，且即使這個時候需要打架也完全沒問題。
「去休息吧，右邊那座樓，隨便選間屋子即可，這是禁制陣盤，進門后插在門口凹槽。到了集合的時候會一個個來叫的。」寧擎真人溫聲吩咐。
「是。」木蘭嚴肅恭謹地應下。
其他人不受影響地仍然在練劍。
【這些小崽子很不錯。】
【是，前輩。】
【剛才這個小姑娘還有餘力，看來一百遍不算多。】
【她休息恢復的節奏掌握得正好。】
【不錯，這次至少兩個小傢伙會突破。有看中的醫修苗子嗎？】
【不好說，剛才那小姑娘很有想法，但普通醫修法子怕是無法悟醫道。】
【沒事，百五十年前那個小子醫道結丹，尋天宗在醫道上的成就會成為特色。】
【多謝前輩！】
【哦，這兩個小傢伙居然同時結束。】
兩位醫師傳音聊著天的時候，木蘭等四人已經昏睡得不知窗外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