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劍修（四）
每個小學校里都有女生、哪怕只有一個也是好的，此外，不少有靈根的男女孩子都被招去宗門做活、修鍊了。也許三百年也出不了一個金丹女劍修，只是補充了宗門底層雜役人手數量，但不管怎樣，在家務、農活和生育之外，農村女孩子有了另一條路；農村家庭也知道了女兒即使去做雜役也可以受益至少兩代人，因為一塊靈石可以讓七八口人吃飽穿暖一整年。
木蘭當然很清楚，除非天道庇佑，不然純粹農夫家庭出身的女娃基本不可能達到自己的修鍊速度和實力。可她的心想做點什麼，於是就著手去做了，即使自掏腰包也樂意。
花了大把靈石出去，心安了。
可以回去閉關了。
修為越上去，需要越來越多的時間適應。劍修所需時間普遍少於法修，但醫劍修稍微特殊一點，在劍修中肯定是偏多的。
木蘭覺得這次閉關調整也不會短，因為她的境界到現在仍然有些不穩。等回了宗門，簡單記錄一筆，她就急急忙忙沖回從練氣時就「佔用」到現在的宿舍。
熟悉的、充沛的靈氣，真是舒服！
光是將所有經脈都「清洗一遍」，再調整金丹後期的境界，居然已經過了近四個月。
閉關時間越來越長，時間也越來越不是時間了。
此時尋天宗所在地區正是最冷的季節，風雪交加。如果在自己十一二歲的時候，可能正縮在暖爐邊的厚被褥中，希望第二天的天氣稍微好一些、能出門弄食品。現在的自己，一身單衣褲，立在半空感應著大自然的變化：金丹後期開始，「天道」一詞才從辭彙轉為實質。
「木蘭？」難得跑回靈氣屋這邊的張琪快要抓狂了。她本來不過來的，結果聽到幾個築基弟子在說有一位金丹師叔在練氣那邊的住處發獃、大概在感悟天道，心中一動就來瞅瞅，因為會「感悟天道」的劍修實在是比例不高。現在一看，確實是金丹，還是後期，外加一個外界公認的醫修徽章！真是的，當初木蘭還恭恭敬敬叫她師叔呢！可能在將來得倒過來了！
「張琪師姐。」
「……你就叫我張琪吧。你叫我師姐，我會不好意思的。」
「好，張琪，你路過啊？」
「我聽幾個築基弟子在說，有位師叔在練氣弟子的住處感悟天道，我覺得可能是你，才過來看看。」
「哦，我沒本事感悟天道，只是在體會四時更替的變化。」
四時更替是啥玩意？修士家族幾乎沒有四季的概念，四時這種說法因為是木蘭直譯的，所以更是奇怪。「對了，你要不要換個金丹的住處啊，不然會嚇到小弟子的吧？」
「……好啊。」她之前純粹是因為自己極少住，所以不換地方，也是節省資源。但現在看來自己的想法太過片面了，嗯……很多事情都片面。「多謝提醒！」
張琪本來想開口問問木蘭要不要去訓練場，因為這幾年自己非常努力地訓練，還差點死在傀儡陣里，自覺進步不小。但她看著木蘭的身影見鬼地好像融入了風雪中一般「飄遠」，差點張大嘴。這傢伙是劍修，不是法修吧？怎麼這麼詭異！
木蘭倒不覺得奇怪，她其實還在某種感悟狀態沒有徹底清醒，就這樣一路「飄」到庶務堂，問了自己有沒有合適的住處，結果得知一百年前就準備好了！這真是浪費啊浪費！拒絕了收徒、招雜役等等金丹開始才有的待遇，木蘭就按著記憶打算「飄去」新住處時，被庶務堂的築基弟子急慌慌攔住，簽了好幾個字，領回了一大堆居然應該以前就領到的比如醫師徽章獎勵啊、補的份例啊，等等。
不不，她一看弟子玉簡，上頭的修為還是中期，得改一下！於是又是一通忙活。木蘭的狀態在慢慢恢復正常，但在其他人眼裡仍然不是很對勁。執事弟子暗中找來了當值的金丹管事，可惜管事是位積年初期，分辨不清剛晉和積年金丹後期的狀況，乾脆找來元后副堂主，這樣總能搞清楚了吧！
結果只是剛結束閉關然後又有所感卻被打斷，所以神志還有些不清醒罷了。
木蘭這幾個時辰說話行事全憑本能，見到元后師長當然行禮還比較正常，但反應肯定慢了不少。
「行了，木蘭師侄，去新住處繼續修鍊鞏固下，然後好好練劍。」別管醫不醫的，劍修不練劍怎麼能叫劍修。
「是，多謝師叔指點。」
木蘭禮節周全地還謝過庶務堂的築基練氣們，然後「飄」走，活把他們嚇了一跳。
「木蘭師侄不止練自身靈根的劍訣，還練了風系冰系雷系等等，她現在其實是借用風雪氣候御劍氣而行，所以你們看著好像人與雪花一體。」元后修士的見識畢竟多，對於木蘭自己也搞不清的情況能夠很快判斷出大致原因。
***
金丹的住處可不是靈氣屋那樣的一人一小間，而是一個人大院落或是大洞府。宗門給木蘭的是院落，除了充足的靈氣供應，還有路燈、冰箱、檯燈和防禦陣，外加可以練劍還不會破壞周邊環境的大場地。
簡約得很劍修。
元嬰劍修就能有個獨立小峰頭，元後到化神則是大峰頭，合體及以上還可以有自己的傳承一脈。木蘭對此一點感覺也無，能否結嬰對她而言也不是多要緊的事。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值得高興的事，哪怕連冰淇淋也沒得吃。不對，她突然想到自己的份例里其實是有靈食的，但要去點餐的時候才用到，而自己從來沒用過，於是她扔下乾乾淨淨花草全無的新宅，跑去換了一批價格不菲的靈獸乳，順道將廚餘乃至幹道上的枯枝敗葉全部弄走——即使金丹後期了，木蘭仍然堅持廚餘垃圾回收利用，以補充種植肥料。
再回到新居，木蘭直接用冰系和風系小法術做了一桶冰淇淋，再變形出一隻金屬勺，坐在前院的石椅上慢慢吃著。
好像有百年沒吃過食物了。
入夜，路燈自動打開。附近不算太遠的地方還有兩處庭院燈的樣子，看來這處坡地還有兩位同門，不過她暫時沒有打招呼的意思，只是默默地吃著。舌頭慢慢舔乾淨涼絲絲的香滑冰淇淋，再挖一勺，一直吃到入夜才吃完。一桶上品高價靈獸乳做的冰淇淋，相當於兩大碗一等含靈水，哪怕她在金丹初期都會出問題。
其實，她吃的時候，只能感受到靈力入體，味道、溫度、口感，基本上都沒感覺。不知道金丹開始的修士都這樣，還是自己的問題。她只是突然懷念上輩子成年後越來越少吃到的東西——至於其他的吃食，她以前會吐，現在則是本能地騰挪到空珠里當肥料，嘴唇都不碰。
吃完，將各系劍訣全部練一遍，再一遍。然後去恢復。
兩遍，前所未有的數字。
等修鍊完畢，天光大亮。
路燈關了。
木蘭看了看一室的空曠，繼續照料她的靈植。再幾十年就可以收割五百藥力年份的藥材，這時候有穩定、大量的額外肥料供應，可以直接決定是九十年還是三十年；尤其是大法屋實驗室里的那些人工種植藥材，藥力年份更可觀，葉家老鋪已經預定了大半去做藥理試驗，餘下的小半她自用都不夠。
周圍廣大的金丹「住宅區」，好像除了閉關的其他沒什麼人了。
木蘭施施然先繞去重力訓練場，慢慢走上第四層，練了一趟劍，慢慢走下來。這個超重力訓練場太有意思了，金丹後期也只能去第四層。
小弟子們紛紛行禮讓道。
木蘭點點頭，風一樣颳去金丹訓練場。
連打三場。
恢復一下又跑傀儡陣。
不過這次很快就落敗逃命：她的十三道劍氣陣碰上十三個同修為傀儡的同時圍攻……算了，小命要緊。
這樣鬆鬆緊緊的狀態不過兩天半，宗門新任務就來了。
想想也是，能行醫還能打的醫劍修，全宗門大概不過百來名、修為越高越少，在風鳴界算是個很可觀的數字，但放在畢山道統里，真心太少了。「劍修受傷全靠躺」不是一個形容詞，而是寫實。
……
劍修的歷練一定是打架或鬥爭，亦或是兩者兼而有之，所以折損率也是高得驚人的
如何提高生存率其實是很多不那麼雄厚無匹的劍修門派必須認真對待的問題。
明光宗，靠著兄弟門派的支持成為和光界最強劍修門派。但因為地理、歷史以及各種原因，這個最強並非壓倒性的。所以他們必須在拚命提升修為和戰鬥力的同時，珍惜每一個弟子的性命，大幅減少折損率。
最經濟快速的做法，莫過於大家都學一些治療手段。
木蘭曾經幫過明光宗「打群架」，不僅劍術醫術同時過得去，還出身於不太富裕的尋天宗，所以也在「教習」名單上。
「……我一般會先來幾口一等含靈水，不是靈泉水，後者比前者貴二十倍，這個我現在都是自製的，將靈氣瓶泵入自己提純的水裡，」後期之後木蘭就自己買了泵自己做，靈氣瓶還是宗門份例，所以只有固定成本，沒有可變成本。至於一等還是二等……呵呵，喝一口就知道了。
「……接著來一兩張回春符，切記，不能多。這樣先將內傷外傷穩定下來，然後再談撤走的事。」
「……五行轉換術必須當成比劍訣更重要的日常訓練！你們看我的劍氣，還有誰覺得我是水火木土四靈根？」
扭頭，嗤——
風系劍氣將一隻在附近徘徊、明顯不對勁的妖禽打下來。
對，劍修講課不在課室里，而是在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