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園區坍塌
無論走到哪裏，都應該記住，過去都是假的，回憶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一切過往的春天都不複存在，就連那最堅韌而又狂亂的愛情，歸根結底也不過是一種轉瞬即逝的現實。——加西亞·馬爾克斯《百年孤獨》
遇到張雯之前，林然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徹底的失敗者。沒有完整的家庭、沒有出色的能力、沒有一切.……
十九歲的少年初遇愛情，便以為那真的是愛情。
2013年，剛上大學的林然深深喜歡上了同係的新生張雯。這個同樣來自鹿州省青城市青禾縣的女孩兒讓他置身於他鄉時有一種獨特的安寧感。
他追了張雯三個月，兩人終於在一起了。一起上課、一起吃飯、一起在操場散步，一起看電影、吃自助餐，然後他背著她幸福地走在夜晚的鬧市中，體驗“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氣氛。
他們有最常去的“老地方”、也有“三年後拆開一起看的信”，有QQ空間裏值得紀念的情侶頭像，有太多值得記住的小甜蜜。
林然清楚記得兩人偷摸著去開房，結果在電梯裏撞見同學的尷尬；記著深吻到情濃時，觸碰身體的酥麻。
那時的愛情，仿佛真的是愛情。
畢業後，林然和張雯留在了上大學的城市打拚，兩個人租住在二十平米的房子裏，屋子裏最大的物件就是占了屋子一小半的那張床。
出租屋裏暖氣時斷時續，嚴冬時經常把水管都凍住。林然會把張雯緊緊摟在懷裏，外麵加上一層又一層的厚被子。
在平常人看來，這是多麽難能可貴的愛情，林然也曾這樣認為。
可漸漸地，林然發現張雯變了。
她開始化濃妝、開始打扮的潮流豔麗、開始徹夜不歸.……
一次、兩次，他們之間產生爭吵。
她有了林然掙一個月工資也買不起的名牌包，有了舉手投足妖嬈的女人姿態。她整日裏說著的不再是理想和家庭，惦念著的也不再是攢錢買房付首付。
林然想過提分手，可卻從沒能鼓起過勇氣，他還愛著張雯，還想著能挽回。
2018年的七夕節，林然買好一整束鮮花，特意訂了一家還算高檔的西餐廳，希望和張雯過一個嶄新的七夕節。
張雯到了，和她一起到的還有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開著一輛紅色的跑車。
林然呆呆地看著張雯向他提出分手，然後趾高氣昂地挽著中年人的胳膊走了。
林然恨嗎？
當然恨。
他無法想象這個跟了自己好幾年的女人，竟如此決然的轉投他人懷抱，並且以這樣的方式踐踏他的尊嚴。
接著，便是一整晚的醉酒，然後就是他出車禍重生。
……
“怎麽樣了？”
“快、快去找校醫室的醫生！”
林然隱約聽到無邊黑暗中傳來嘈雜聲，緊接著整個世界有了光亮。
募然間，林然睜開眼睛，四下是教室的走廊，他正被兩個男生扶著、半靠在牆角，後腦勺傳來一陣陣劇痛。
麵前到處是穿著校服褲子的腿在晃，徐夢彤蹲在他旁邊，手裏捧著一塊冒著熱氣的毛巾。
“你醒啦！”徐夢彤語氣帶著欣喜。
旁邊幾個同學也都鬆了口氣似的，開始嘰嘰喳喳起來。
“大家安靜一點，林然他才剛醒過來，不能吵他的。”
張雯端著一盆水放下，認真說。
林然見張雯走近自己，頓時眼皮狂跳。
“我幫他擦擦額頭吧。”
張雯笑著問徐夢彤要過毛巾，在水盆中清洗一下，然後擰淨，手探向林然額頭。
“不，不用！”林然反應激烈，頓時推開張雯，踉蹌著跑出了教室。
“你……”張雯看著林然落荒而逃的背影，一時摸不清頭腦。
當天下午，林然找了一趟雁薇，申請換班。
雁薇哪裏會同意，直接拒絕。
於是這一天下午，林然還是坐在了張雯的後桌，班級的最後一排，一個人的雅座。
前世今生，終究沒能躲掉。
林然暗歎一聲。
……
十月匆匆而至，天氣很快便轉涼。
青禾縣連著下了三天的暴雨，洪水淹斷堤壩，衝進了莊稼人的麥田。
但好在暴雨終於在第四天的時候停了，雲開霧散，天氣晴朗。
這一天，林然照例躲著張雯，假裝看不見她，擦身而過。
張雯也照例輕哼一聲，故意等他走進教室坐下，才走了進去。她怎麽都想不明白，自己不就是想幫忙擦額頭嘛，幹嘛這麽敵視自己。
“嗡嗡嗡……”
林然剛坐下，電話猛地震動起來。
王寧的來電？
林然接通，電話中傳來王寧的聲音：“兄弟，在哪兒呢？”
“寧哥，我在縣一中呢。”
“哦，我給你說個事兒，昨天後半夜，銅山礦的工業園區塌了！現在縣高官H縣長都趕了過去，據說下麵還埋進去幾個人呢。你之前不是一直讓我幫盯著這個事兒嘛，我跟你說一聲。”
“塌了？那周栓平呢？”
“嗨！讓警察給帶走了。那家倒黴的化工廠老板現在正找律師起訴周栓平呢。這老小子，好日子算是到頭了。”
“謝了寧哥，你幫我多盯著點，有什麽新消息一定要和我說一聲。”
掛掉電話，林然整個人卻坐不住了。
那片化工園區是他早就瞄好的地方，而且坍塌的時間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接下來，那片化工園區會被化工廠老板甩手推給縣政府，而縣政府又會拿出來拍賣。
那麽大一片地方，北靠礦區，南臨國道，中間有縣道貫穿而過，不遠處幾公裏便是高速公路。
真是搞物流的絕佳地段！
林然握著手機，忍不住給楊敏發了條信息：賬上能挪動的錢有多少？
發完消息，林然便一直等著，卻遲遲不見楊敏回信。
直到中午吃完飯後，楊敏直接撥來電話，開門見山問：“你要多少錢？打算做什麽？先說好，公司的錢不能讓你挪作私用。”
林然嘴裏咬著一根烤腸，含糊著說：“幹一件大事，這件事做好，發展潛力不比雛鷹教育網小。”
楊敏在電話另一頭冷笑說：“你就吹牛吧，你人在青禾縣那麽小的地方，能琢磨出什麽大事？”
“嘿，你這女人還真自視甚高，下周末你安排好公司的事情，開車來一趟青禾縣，我帶你去看看這個大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