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婦人
在黃嘉茜記憶中，程阿姨是一個很溫婉的女人，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就像閆靖榮給她看的照片裏那樣。
程叔叔和程阿姨都是長相極為出眾的人，不然也生不出閆靖榮這麽俊朗的兒子來。
但是現在的程阿姨，除了五官上還能勉強看得出來一點她當年的模樣之外，其餘的地方和她記憶中的程阿姨簡直就像換了個人一樣。
黃嘉茜想到以前閆靖榮說程阿姨從十年前開始精神就開始不正常了，她有點明白了。
常年呆在醫院裏，就是正常人也受不了，更何況是她這樣的精神病患者，更是煎熬。
當年他們本來說好去看看她的，隻是還沒能去，就發生了那些事情，到現在，黃嘉茜才算是看到她了。
可是看到她現在的樣子，黃嘉茜才清楚明白她這些年受的苦，曾經那麽美好的女子，被生生折騰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她真的很瘦，幾乎可以用骨瘦如柴來形容。
大概是因為身體不好的原因，一路上她都是靠著閆靖榮的扶持才走上了台階。路過她們躲藏的樹叢的時候，黃嘉茜看到她的手腕細得就像皮包骨，光是看著，就讓她心裏發酸。
黃嘉茜躲在樹叢後麵，他們沒有發現她，但是她想到自己剛才送的花束，有點不安。
早知道會遇上他們，她今天就不來了。
不過現在後悔也晚了，黃嘉茜不敢再看，等他們走遠了點，她連忙拉著皓皓從樹叢後麵鑽出去，腳步飛快出了墓園。
外麵她來時坐的出租車還等著她，黃嘉茜快速關上門，讓司機趕緊離開。
而墓園裏，閆靖榮扶著骨瘦如柴的母親走得很慢，長年的病痛將她折磨得不成人形，他隻是輕輕摟著，她身上的骨頭都能硌得他心口直疼。
這麽多年，母親的精神狀況每況愈下，但他從來沒有放棄過希望。
還好隨著世界科技的發展，關於精神方麵的治療方法也有了許多進步，這次又碰上這方麵的權威專家，總算將情緒越發失控的閆母拉了回來。
這些年來，閆母的情緒已經很少能夠控製住，特別是這兩年，她甚至根本一個人都不認識。
這次恢複過來，閆母第一時間便要求要回國來看看。
即使知道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不佳，閆母還是堅持一定要回到這片土地，回來看看她多年不見的丈夫。
閆靖榮知道她態度的堅決，他沒有勸她，陪著她一起來了。
這座墓園他每年都會來幾次，這還是他第一次和母親一起來。
“媽，快到了。”他抓著母親肩膀的手緊了緊，防止她乏力跌下去。
閆母輕輕點頭，因為病痛而渾濁的眼睛裏透著堅定，她輕輕喘著氣：“放心，我還撐得住。”
她撐了這麽多年，就是為了回來看看他，她不會輕易倒下的。
腳步有點虛浮，額頭上沁出冷汗，但閆母的眼神一絲不變，執著的看著前方。
終於到了墓碑前，閆母顫巍巍的抬起頭，眸子觸及到那墓碑上的照片，眼淚嘩的一下便從眼眶裏滑落下來。
“二十五年來，整整二十五年，我終於又見到你了。”閆母一邊流淚，一邊顫著聲音說道。
威廉把花遞到閆母手上，彎腰去把墓碑旁原有的幾束花撥到旁邊，目光掃過那束還很新鮮的花束，微微怔了下，然後很自然的撥到了一旁。
閆母雙手用力抱著花束，慢慢在墓碑前蹲坐下來，她將手裏的花束放到墓碑前方，伸出顫抖的手指，一寸寸的撫摸著照片上微笑著的男人。
“你說你當初怎麽就那麽傻呢，錢沒有了咱們還可以再掙，這人沒有了，就什麽都沒有了啊。”閆母低聲呢喃，不是在抱怨，倒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你說你傻不傻，就這麽想不開，扔下我們娘倆兒就走了，還好榮兒爭氣，他不像你，碰到點破事就要死要活的。”
被點名的閆靖榮沒有說什麽，靜靜的看著母親低著頭仿佛在和父親說著家常，絮絮叨叨的說著這些年的事情，她清醒的時間不多，但卻幾乎將每件事情都記在了心底，一件一件的說給閆父聽。
直到天快黑了，閆靖榮才彎腰在她耳邊輕聲提醒，“媽，天快黑了，明天我們再來吧。”
“啊，這天兒黑得還真快。”閆母輕聲感歎，伸手在墓碑上拍了兩下，“好了阿銘，我就不和你說了啊，我今天來就是想告訴你一聲，我和榮兒現在都很好，哦榮兒經常來看你你當然知道，我呢，這些年在米國也很好，就是不能經常來看看你怪想你的，以後我常來看你啊，這樣你就不孤單了。”
閆母撐著手肘要起身，閆靖榮連忙伸手幫忙扶她起來。
天色漸暗，一行人慢慢走下台階，上車走了，身後是一排排冰冷的墓碑。
因為在墓園看到了閆靖榮他們，黃嘉茜便不敢再在外麵閑逛了，帶著皓皓徑直回了酒店。
她本想給威廉打個電話問問情況，但是後來想了想，還是作罷。
在酒店裏等了半天，到了傍晚的時候，不管威廉還是閆靖榮都沒有來電話，她才暗暗鬆了口氣，他們應該是不知道她去過吧。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還有另一場預備已久的風暴正在向她靠近。
第二場簽售會是在C市，出版社的人也提前趕來布置場地，黃嘉茜反而成了最閑的人。
但是前兩天到處玩過了，現在也不想出去了，索性就留在酒店和皓皓玩兒，她開始給皓皓普及一些以前她刻意避諱的常識。不管他了解了這些事情之後會怎麽想，但至少她不能把自己的自我意識強加在他身上，不應該諱疾忌醫。堵不如疏，便是這個道理。
皓皓對她教導的東西都沒有意見，隻是偶爾會開始提問，不懂的事情也開始願意問出口，而不是像以前那樣悶在心裏自己去琢磨。
為了讓他和別人多接觸，她還帶他去室內遊戲區，這些地方小孩子最多了，裏麵都是適合小孩子玩的遊戲。
這是以前黃嘉茜從來不會帶他來的，皓皓以前從來沒有玩過，看著這些東西別提多新鮮了。
遊戲區裏有一些攀爬遊戲，小孩子戴上安全繩索手裏抓著繩子一路踩著吊在空中的梯子走，小孩子們似乎都很熱衷這個遊戲，上麵已經有很多小朋友了。
不過膽小的小孩也有，即使上去了，也還是站在旁邊不怎麽敢動。
這個遊戲黃嘉茜以前也玩過，站在下麵的時候你覺得很輕鬆，其實上去之後還是有點嚇人的。特別是走在空中的時候，你就完全靠著雙手抓著繩子才能保證安全，而且因為前後都有人，所以很多東西都有點晃，自己上去之後更得小心。
她本來不想讓皓皓玩這個的，畢竟他還是小孩子，她擔心他手臂力量不夠，萬一掉下來就不好了。
雖然都有安全繩索做保護，但是在空中的時候，很多事情都是不可預料的。
但是看著皓皓渴望的小眼神，黃嘉茜到底還是不舍得拒絕，讓他去了。
黃嘉茜以為皓皓會害怕，但是皓皓的表現完全出乎她的預料，他竟然一點兒都不害怕，還忍不住興奮得笑得很開心。
黃嘉茜在下麵看著，心裏一陣酸一陣甜。
看著皓皓興奮得紅了臉頰，黃嘉茜第一次認識到其實皓皓真的可以像正常孩子那樣的嬉笑歡鬧的。
“媽媽！”皓皓突然朝她跑了過來，臉上是興奮的紅暈，他的聲音竟然也前所未有的洪亮。
黃嘉茜也不由高聲應了一聲，在他撲過來的時候伸手抱住他，摸摸他的臉頰，燙得很。
“哎呦你瞧你兒子熱的，趕緊把外套脫下來吧，不然待會兒容易著涼。”旁邊一個媽媽見狀不由說道。
黃嘉茜對這方麵沒什麽研究，以前兒子都是安安靜靜的，很少會有今天這麽玩的機會，她聞言一邊幫兒子把外套脫了，一邊扭頭問她，“還要怎麽做？”
“把最裏麵的衣服推上去啊，小孩子跑跑動動的最容易出汗了，裏麵的衣服汗濕了容易著涼，麻煩得很。”那媽媽一副過來人經驗十足的模樣，這時有一個小男孩也跑了過來，那媽媽立刻揚聲讓他過來，手肘一扭，就把那胖嘟嘟的小男孩給扭轉過去，抓著他的衣服就把裏麵的衣服推上去了，扭頭看她，“瞧，就這麽簡單。”
黃嘉茜連忙也照做，一邊和那媽媽說話：“我兒子平時都不怎麽跑動，不是你說我都不知道呢，謝謝你啊。”
“嗨，這有什麽啊，胖胖你帶弟弟去玩。”那媽媽豪爽的擺手，交代自己兒子領皓皓去玩。
皓皓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她，黃嘉茜不由一笑，點頭道：“去吧，小心別摔著了。”
看著皓皓跟著胖胖又跑回去玩遊戲，黃嘉茜也開始和那媽媽討育兒經，以前她除了和鄒瑩偶爾聊聊這些，從來沒有和別人說起過。
見這媽媽把兒子養得胖嘟嘟的，又一副很有經驗的模樣，她便想跟她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