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月下的妖
她說不準她的命格會不會繞個彎子，還是回到最先預想的終點。
何況秋狩這種大場麵，少不了皇後、惠妃和長公主的人也在。也就是說，蘇蒨和姬晚那些人也會在。還有讓人一想起就恨不得捅幾刀子的李溯也會在。
一想到姬晚那聲“慕淮哥哥”，晏嬌簡直汗毛直豎，她是真的不適應見到小閻王和別人站在一起。
可她又有什麽資格，有什麽顏麵，要求小閻王遠離喜歡他的姑娘呢。
她存了心思不去，誰料還沒來得及說，前幾天回府請了安，晏老夫人便在府裏訓誡，府裏隻有兩個姑娘了，秋狩時候在外要規規矩矩，不能熱惹是生非。
晏嬌聽了這話，連忙站出來：“祖母，我不想去。”
“呦，這可奇了，嬌嬌不是最喜歡湊熱鬧的麽。”晏老夫人道。
晏嬌低頭：“姨母又給了我基本書，還沒念完……等我念完了再出府。”
晏老夫人不由稱讚：“稀奇。”話頭一轉，“你爹爹的胡鬧你可都看見了，也不知陛下這次要怎麽罰他。在這個關口，陛下和皇後娘娘都去，我們府裏的姑娘家自然也得去，不然還要被別人說傲慢的。”
“何況露兒不常出府……嬌嬌，你這個姐姐，正好帶著，別藏著掖著。阿蕘那邊我去說，讓她把阿玉那丫頭放過去，一起陪著你們……”
“可……”晏嬌還要說什麽，就見她臉色落下去。
自從晏凝霜獨自離了府，這一個月來，這樣的神情就時不時出現在晏老夫人臉上。先有頑劣的晏康，後有倔性子的晏凝霜，晏嬌知道，祖母這神情是又在自責傷神了。
晏凝露還沒定親事，這回祖母是鐵了心，要把沒什麽才學的她帶出去，也掙個好名聲。
眼下就是好時機，就是去皇後娘娘露露臉也不錯，何況這麽鄭重的場麵，還能學學規矩。
晏嬌知道說不過晏老夫人 ，隻能到林氏那兒去要個特赦令。
沒料到林氏比晏老夫人還痛快，順便把宋知玉也拉了過來，“嬌嬌，你讀書作畫總是疲懶，不得要領，多出去走走，這是好事。”又不忘加一句：“你們兩個出去玩都別忘了功課，回來交一冊遊記上來。”
這不就是出去玩，還得寫一大本玩後感。
看來是不去不行了，晏嬌悶著一肚子苦水。
到了出發那天，她還是愁眉苦臉，擠在同一個車廂裏的晏凝露忍不住問她：“大姐姐，你是真的不想去？”
好像不想去是多稀奇的事情似的。
經過上次晏凝露臨陣倒戈 ，晏嬌也算徹底摸透這人性子，除了壞一點蠢一點，她也沒別的缺點了。好在她膽子小，及時把秦掌事的動向交給她，不然此事也不能如此及時止損。
晏嬌往口中仍了顆棗子，實話實說：“確實不想去。”她嘴饞，明珠就給她備了一車廂的吃食。
“為何？”晏凝露問。
晏嬌伸了個懶腰，“吵死了，還不如睡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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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場在帝京城郊西北，馬車駛出城外時，已經能遠遠看到聲勢浩大的一團煙雲。
天子鑾駕與鳳駕在最前頭，隨後是皇子們和惠妃的鸞輿，還有宮裏零星那幾個從來不露麵也不受寵的妃嬪跟在其後。
皇族和宗室先行，之後才是各世家車馬。晏府的下人很快找到宋府車馬，將兩家車馬停在一處。晏府隻有兩姐妹來了，晏老夫人到底還是不放心，知道宋知景也要來，這是特意吩咐過的。
晏嬌在外邊住了兩年，不大喜歡和這些世家貴女往來，可宋知玉頂著才女之名，卻是很受人喜歡的，又因為林氏的吩咐，也隻能硬著頭皮和這些人交好。
到京郊很快入了夜，各府都安置下來，那些世家千金們就過來找宋知玉說話。
自從仲秋那晚的尷尬之後，她還是頭一回見到姬晚，難免尷尬。
晏嬌和宋知玉一一和來的貴女們見了禮，臨到姬晚時，她還是笑吟吟的模樣，拂身後卻突然對晏嬌道：“聽說晏大小姐和太子殿下的婚事有變數？”
不妨她突然說這個，頓時空氣都冷了冷。
蘇蘊輕扯她的袖子，“大家別愣著，都是聚在一塊頑的，不是麽。”
她們喜歡吟詩作對，偏偏又撞在讓晏嬌頭疼的事上。想起功課和書還沒看完，她就帶著明珠離開，找了個清淨的地方做功課。
外邊月明星疏，清風如雲，正是濃濃秋時，到處都有些草木零落的意味。
四周蟲鳴聲聲，莊子上日落而息，吹燈吹得極早，站在高處俯瞰過去，那一點一點的燈火，也好像散落的幾點星星。
明珠拎著琉璃燈，找了個沒人的田野，等著自家小姐。
林氏強求她每日磨嘴皮子，偏偏要莊子上暫住，她又隻能和晏凝露住一塊兒。沒練上半個時辰就被晏凝露嫌棄，她幹脆來到這兒。
這些番邦文字其實挺有意思，晏嬌這些時日有林氏指點，已經長進了很多。
明珠自然聽不懂自家小姐在念些什麽，隻能給她放風。
才聽了一會兒她就困了，隻覺得自己比做功課的小姐還困一些 ，她伸了伸手臂，腦袋往旁邊看過去，左右轉轉——
視線裏出現一個人人影，她嚇了一大跳。
“公……”她正要出聲。
慕淮卻略略搖頭，在略微涼意的風中，眸子濃得像墨。明珠不知怎麽，又想起她那日在王府，也是見到這人這副猜不透的神情，第二天就聽到那幾個侍女被杖殺的消息。
她心頭一激，頓時老老實實站好。
野外令人心曠神怡，晏嬌隻是練了一會兒，便收起書冊。她貓似的懶懶舒展腰背 正要轉身，目光一瞥，也被嚇了一跳。
明珠戰戰兢兢，不出聲地站在一旁，小閻王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也立在那兒。
他身上穿著的還是朝服，被蹀躞帶束得肩寬腰窄，一身玄色，發間眉目間好似披了層寒霜。
像月下勾人心魂的妖。
晏嬌一頓，那個名字卡在喉間，幾乎是本能地要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