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師姐張悠禾
另一條道上，白影飄了多久，範孝冬也跟著追了多久。可是兩人之間，始終沒有一個人率先向對方出手。直至飛到洞的盡頭，白影終於停下步子，可她還是沒有轉過身去。
??“你方才沒有大礙吧？”
??“休要管他人閑事。”
??“我管的不是他人的閑事。那宮心珠，是我爹的東西。”
??“他不是已經將它送人了嗎？”白影的口吻中有深深的諷刺之意。
??範孝冬一驚，“你知道，你是不是認識……”話沒說完，洞內一陣震顫，白影驀然回首，眉頭緊皺，雙目相交，範孝冬隻看見她的滿眼覆滿陰霾，既可怖又可憐。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她已經如煙一般消逝在麵前，不見影蹤。
??一路驚險，但容修和九畹還是安穩地從勿忘洞中逃了出來。蝴蝶泉旁，四周無人，九畹望向容修，有些擔憂地問道，“孝冬會不會還沒出來？”
??“你先回幽篁館，自會有人護著你。”容修祭出北鬥七星劍，讓九畹站了上去，又輕喝一聲，“飛。”
??北鬥七星劍毫無預兆地猛然升空，向著幽篁館的方向疾馳而去。九畹第一次禦劍飛行，一顆心髒撲通撲通地跳著。她生怕自己掉下來，所以幹脆趴了下來，像個樹袋熊似的緊緊抱著北鬥七星劍。可沒想到，她抱得越緊，北鬥七星劍飛得越快，而劍速越快，她的狂叫聲越持久。
??容修聽著山穀中震耳欲聾的回聲，默默搖了搖頭。正欲再次進洞，隻見範孝冬堵著耳朵飛了出來，嘴中念念不休，“這鬼哭狼嚎震得洞都要塌了吧……”
??形容得倒是——
??合情合理。
??容修的嘴角揚起一弧不易察覺的微笑。
??“少司君，你怎麽在這裏？”
??“宮心珠已經找到了，回去吧。”
??“找到了？那剛剛的地震是因為宮心珠？”
??“我破了結界。”
??“那裏麵……”
??“無礙。”
??“那就好。”
??“走吧。”
??“嗯。”範孝冬跟著容修走了幾步，又覺得不對勁，乍然問道，“九畹呢？”
??“我讓她帶著宮心珠先回去了。”
??“噢。
??遠遠地見容修和範孝冬平安歸來，九畹不自覺露出笑容，提著北鬥七星劍就小碎步往竹林外跑去迎接兩人。
??“那道白影沒有追來吧？”
??“沒有。”
??“你的劍還你。”九畹露出尷尬的笑容解釋道，“等我著了地之後，它就軟趴趴的，可能、也許是我太重了吧……”
??容修沒有看她，而是盯著北鬥七星劍半晌，最後麵無表情地拂袖收回長劍。
??“哈哈哈哈哈哈哈。”在此期間，一旁的範孝冬笑得前俯後仰。
??九畹微瞪了他一眼，問道，“你笑什麽？”
??範孝冬望著九畹，這才止住笑聲，反問她道，“你可知這北鬥七星劍的來曆？”
??九畹搖了搖頭，又聽容修驟然插入兩人的對話，“蠶蛹在何處？”
??“在裏麵。”
??容修抬腿便往裏走，範孝冬見勢急急忙忙追上，嘴裏還振振有詞，“少司君，你把北鬥七星劍借給九畹用，這不公平，我也要。”
??九畹慢騰騰地跟著他們後麵，雖然她的心中仍對那柄北鬥七星劍充滿好奇，但此時還是先以正事為重。畢竟範孝冬還欠她九碗木蓮豆腐，跑不了。
??走進茅屋，傅北溪和賀琅姝正圍著蠶蛹四下打探，蠶蛹一般是褐色、棕色居多，大小不會超過一個拳頭，但這個蠶蛹通體潔白如雪不說，還有一個女子那般大小，當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少司君，宮心珠就在裏麵？”
??“嗯。我有感受到宮心珠的神力。”
??“容醫師，既然宮心珠在裏麵，我們就把這蠶蛹砸開，把宮心珠取出來不就是了！”
??“這蠶蛹有宮心珠護著，無論用何種外力的方式都打不開，除非——”容修頓了一下，凝視著那個蠶蛹，繼續說道，“裏麵的人願意出來。”
??“裏麵還藏著人？”
??“不錯，裏麵有一道人的氣息，雖然非常微弱，但他還活著。”
??“他是誰啊？”
??“不知。”
??“誒，裏麵的人，你能聽見嗎？”賀琅姝對著蠶蛹想和裏麵的人交談，可茅屋裏安安靜靜，隻有九畹輕叩蠶蛹外殼的聲響。
??賀琅姝和九畹仍不肯消停，嚐試用各種方式和裏麵的人溝通，而容修、傅北溪、範孝冬三人圍著蠶蛹站立，各有所思。
??忽然之間，九畹像是想到什麽，將掌心覆在蠶蛹的頂部，足足停頓了一刻，然後有規律地開始做螺旋式繞圈。
??當她經過某一處時，掌心瞬間傳來一陣滾燙，她五指下意識一縮，卻仍不肯鬆手。這個高度，對應的恰好是她心髒的地方。這個蠶蛹渾身透著涼意，隻有這個地方的外殼是有溫度的，停留的時間越長，那種熾烈的燙就越明顯。
??一定有緣故。
??九畹剛想和他人說出這一發現，眼前忽而飄過一位衣衫襤褸、麵色蠟黃的女子，她的存在是那麽地真實。
??九畹急急忙忙收回手，臉色被嚇得一白。
??“怎麽了？”傅北溪關切地上前問道。
??九畹怔了半晌，神智還有些恍惚不清，“我好像看到了什麽。”
??容修聞言走近蠶蛹，將手覆在九畹原先的位置，一股夾雜著怨念的真氣湧入他的經脈之中，他一邊用靈力壓抑這股怨氣，一邊閉眸凝神。
??畫麵中，一位麵黃肌瘦的女子，在宮心珠的治愈下，護住她的最後一縷心脈。她緩緩睜開雙眸，望著屋內簡樸的陳設，眼神既困惑又欣喜。下一幕，她的精氣神好了許多，梳著雙環髻，穿著交領大袖衫，配上一條春綠色長褶襇裙，腳踩一雙繡花鞋，正在院中煮水泡茶。
??“是她。”
??“你認識她？”九畹盯著容修問道。
??容修收回手，緩緩開口答道，“張悠禾。”
??“是二師姐！”範孝冬聽到名字後立刻湊上前，將手覆在蠶蛹之上，他的神色錯綜複雜，卻是九畹從來沒有見過的正經模樣。片刻過後，範孝冬才呢喃出聲，“是二師姐的記憶，那勿忘洞裏的那個女人，她真的是大師姐……真的是大師姐！”他起身就往外走，容修當即叫住他，肅然開口，“她既不肯相認，你去幾趟也是無濟於事。”
??“我要問清楚，她為何會變成如今這幅模樣？又為何，二師姐會被困在這蠶蛹之中！”
??“這包裹著張悠禾的蠶絲與周思妤一樣，籠罩著濃厚的怨氣，她們之間必定有旁人不可知的牽連。”
??“周思妤和張悠禾既然是你的師姐，你應當很了解她們吧？”
??“琅姝說的是，範公子，若裏麵真的是你的二師姐，她經曆了什麽，你知道多少，能否告訴我們？我們一起想辦法。”
??範孝冬回頭望了一眼蠶蛹，斟酌了片刻，然後將張悠禾的故事娓娓道來。
??“三年前，大師姐從伏羲女媧廟中救回二師姐，她當時生命垂危，大師姐心善，求我爹用宮心珠救她。我爹於心不忍，就用宮心珠治好了她。等二師姐恢複清醒後，便向我爹和大師姐講明了她的身世。她來自津江江畔的一個無名小村落，自幼喪父喪母，以行乞為生。十歲那年，她被一戶善良的農家人收養。她跟著養父養母學會了種茶、泡茶、品茶，日子漸漸好了起來。但是，自她十六歲成年起，忽被病痛纏身，養父母為了她的病花光了所有積蓄，日子拮據不堪。為了不連累他們，她偷偷跑去了無稷山，來到伏羲女媧廟裏祈福。”
??“後來，二師姐在幽篁館修養了三日。期間，我爹為她卜了一卦，竟算得她隻有十八年的壽命。二師姐知道後，非但沒有鬱鬱寡歡，反而活得更加灑脫肆意。不知是因為她的性格和我爹十分契合，還是因為她茶藝精湛，又或者兩者都有，二師姐在幽篁館的那段時間，我爹笑聲不斷。沒過多久，我爹就收她做了徒弟。雖然她入門遲，但她畢竟年長我一歲，我總覺得叫‘師妹’別扭，幹脆就管她叫‘二師姐’。我爹從不在意這些，也就任由我這麽叫著。”
??“有宮心珠護著，二師姐的病痛自然不再是問題。但是壽命天定，任我爹修為深厚，也無法逆天改命。”
??“那這個蠶蛹裏的人怎麽可能是你二師姐啊？”
??“因為一年前，二師姐滿十八歲的那日，我爹將宮心珠贈給了她。”
??“後來呢？”
??“後來，我搬到山麓的盛平觀。三個月前，我回幽篁館的時候，我爹隻告訴我，大師姐和二師姐出去雲遊四方了。”
??“也許後麵的故事，她都會告訴我們。”容修望著屋內的蠶蛹，神色平淡地說道。仿佛遇到任何事情，他都能這般處變不驚，沒有一絲起伏。
??“少司君，我有一個請求。我二師姐的回憶，能不能由我來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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