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忘掉過去，重新開始
半夜三更，天邊懸著一輪圓月，放眼望去，海上波光粼粼，漁帆片片，鷗鳥點點。在海的中央，有一個島嶼，就像是鑲嵌在幽藍的海麵上的凝碧翡翠。
??“那是什麽地方？”
??“半月礁。”
??船隻擱淺在沙灘上，詡沐拉著鄭牧的手跑下船，往島嶼裏走。很快，鄭牧就看見一座巨大的雕像。一個美麗的雌性鮫人坐在玉石之上，她鬆散著一頭卷發，彎彎的細眉下嵌著一雙深邃的眼眸，而她的視線正落在一條搖曳的魚尾之上。
??“這是你？”
??“嗯。”詡沐牽著他的手來到雕像的後麵，上麵刻著一個小小的月牙的圖案，“母後說，在我出生之日，這島上就多了這一座鮫人像，因為我出生之時便攜帶著那一塊月牙天牌，父王就照著天牌的模樣在這雕像後麵也刻了一個。後來，我們就管這兒叫作半月礁。”
??“等你傷好之後，我們一起蓋一間簡單的茅屋，就像你在白草畔的家，如何？”
??“好極了。”
??“我們可以在這兒住一段日子，再去白草畔住一段日子，再去隨便一個小島住一段日子，我們還可以去找你父母向往的草原……”
??鄭牧側首聽著詡沐的話，瞳仁裏盈滿笑容。
??“你笑什麽？”
??“我想起了我去白草畔的第一天。”
??“和我講講唄！”
??“嗯。”兩人靠著雕像的背麵坐下，鄭牧把詡沐摟進懷裏，緩緩開口說道，“我爹他是個愛冒險的男人，就是他帶著村裏人不遠萬裏來到了這裏。白草畔的村民都很純樸，不過，一開始我們的認識並不愉快。”
??“為什麽？”
??“因為在他們的眼中，我們是異類。我還清楚地記得我爹當時蓄著滿臉的絡腮胡，赤裸著上身，露出黝黑精壯的肌肉，他的下身係著一條粗布長褲，手中握著一柄尖厲的長矛，而我的叔父們也是一樣，人手扛著一把沉重的大斧子，在我爹的身側站成一排。”
??“那你呢？”
??“我啊，當時偷偷躲在岩石後麵看著，望著那些村民臉上惶惑的警惕和害怕，不禁哈哈大笑出聲，還叫他們‘膽小鬼’。於是，所有村民都安靜了下來，齊齊地望向我。就在這時，我娘挺著個大肚子從船上走了下來，肩上還背著一個小小的包袱。她來到我的身邊，嗔責了我幾句，說我毛躁啊、貪玩啊，還拉著我向村民致歉。村民看到我娘，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這才逐漸放下戒備。”
??經過一番商量，一個矮矮胖胖的村民領著鄭航一家離開，茅屋外麵砌著矮牆，漁網鋪在上麵曝曬，還有幾片魚鱗掛著，迎著陽光閃閃發光。院子裏散發著濃烈的魚腥味，米悅聞著有些孕吐反應，鄭航扶著妻子，一邊向村民寒暄道：“今年收成很好啊！”
??“是啊，多虧海王庇佑，風調雨順。”說完，他的視線瞥了一眼米悅的大肚子，又看向她，麵露歉意，“大妹子，難為你了。”
??“不礙事的。比起船上的顛簸，好太多了。”
??鄭航看了她一眼，寵溺地接話道，“都怪我。”
??米悅微微一笑，然後又回頭尋找鄭牧。
??此時此刻，鄭牧正爬上矮牆，扯下漁網上的魚鱗，拿它逗院子外的小黑狗。
??“鄭牧，又胡鬧了。”鄭航厲聲說道。
??鄭牧心一驚，一個不留神，從矮牆上摔了下來。
??村民連忙跑過去扶起鄭牧，一臉擔憂，反倒是鄭航米悅夫妻倆，雲淡風輕的。
??“沒事吧？”
??“沒關係。”鄭牧拍拍身上的塵土，跟著村民來到屋前。
??鄭航一臉嚴肅地盯著他，害他不敢抬頭。
??“大兄弟，孩子嘛，還小。”村民幫著鄭牧打圓場，“伯伯家裏還有好多魚幹要曬，你能不能來幫忙啊？”
??“好——”鄭牧著急地答應，話一出口又看向鄭航，糯糯問道，“爹，我可以幫忙嗎？”
??“去吧，不許搗亂。”
??“好嘞！”鄭牧大步跑進屋內，裏屋陳設簡單，但在臥室的隔間，卻設有一個神台，上麵供著一個不知名的神像，黑角金鱗，神像前的香爐裏插著三根香，三縷青煙嫋嫋升起。
??“娘子。”村民大哥叫道。
??“來了。”一個村婦聞言從隔間裏走了出來，她穿著樸素，看上去十分平易近人，“這位是……”
??村民大哥簡單地介紹了一番，“鄭航一家子都是在海上生活的，這不是大妹子快要生了，他們想找個地方，過些安穩日子。”
??“原來如此。我看大妹子的肚子圓圓滾滾，一定是個丫頭。”
??“行啦，你趕快去打掃一下偏房，還有啊，外麵漁網破了，你今晚補一補。”
??“大哥，沒事，我夫妻二人都不是什麽拘於小節之人。況且，嫂子說是女兒，也正合我夫妻二人的心意。”
??“大妹子，隻要你心誠，一定會如你所願的。”
??“後來，相處了一段日子，村民們和我們才真的融合成一家人。我爹和我叔父們長期在海上生存，身強體壯，他們幫著村裏的漁夫們一起下海捕魚，收獲頗豐。我娘和姨娘們和村裏的婦孺們閑話家常，其樂融融。兩個月後，我的妹妹出生了，村裏徹夜不歇，為我的妹妹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宴會。甚至，村民們還為我們一家人搭了一間茅屋。我和爹娘都開心得不得了，那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我怎麽從來沒聽你說起過你的妹妹？”
??鄭牧望著詡沐，眼眶通紅，眸子裏充斥著悲忿和敵意。詡沐心裏咯噔一下，輕輕問道，“發生什麽了？”
??鄭牧垂下頭，歎出一口氣，聲音啞啞的，“村裏大夫說，我妹妹天生帶疾，活不過三個月。”
??詡沐默了半晌，用力抱緊鄭牧，輕聲安慰道，“好了，我再也不問你的從前了。我們忘掉過去，重新開始，好不好？”
??鄭牧沒有回答，一雙燃燒著火焰的眼睛緊緊盯著大海的方向，茫茫南海，沒有盡頭的浪，就像沒有念頭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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