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無雙姑姑
萃珍軒之內，一桌一榻，兩排竹架，除了文房四寶，隻餘牆上的一幅草原圖，上麵寫著“天高地迥”，字體飛揚，筆勁有力。
??窗台前有一女子，體態若柳，身姿嫋娜，梳高髻，著尖翹履，身穿霓裳羽衣，正看、側看皆呈異色，日光下、陰影裏也呈異色，紋樣細密，且能顯百鳥之狀。
??“容修見過地母娘娘。”
??“不必多禮。靖和特意和我打過招呼，你身上舊傷未愈，先去後山溫泉養傷。九天玄女的下落，我已派出四方神鳥打聽。”
??“多謝地母娘娘。”容修躬了躬身，又淡淡開口，“容修還有一不情之請。”
??“嗯？”
??“容修有一朋友，可能落於千金娘娘之手。”
??“千金娘娘。”地母呢喃了一句，微蹙起眉頭，掌上生出一顆五彩琉璃球，流光溢彩，上麵顯現的是整片中原的映像。上古時期，天地生冥蒼珠，隻要對著它念道出生名字，就能找到對方。此物本是山鬼族聖物，不知為何會出現在地母的手上。
??“你的那位朋友姓甚名誰？”
??“九畹。”
??“九畹。”地母對著冥蒼珠凝神念道，但是冥蒼珠仍是一片蒼茫。地母收回手，見怪不怪，“想必是千金娘娘在你的朋友身邊設下結界，彩鳳，你派人去尋找九畹姑娘的下落，一有消息，即刻通報。”
??“多謝地母娘娘好意，容修身上的傷已無大礙，可——”
??“千金娘娘神出鬼沒，無人見過她的真容，更不曉她的來曆。她既然能瞞過冥蒼珠，必然是功力深厚。你先且養好內傷，否則靖和該責備我虧待他的徒弟了。”
??地母搬出靖和大仙，容修也隻好順從，頷首道：“是。”
??***
??天色昏暗，四周枯樹老藤，迷霧綿延，視線可及僅五丈之內，身下是土黃色的大地，乍看還以為回到了迷霧森林。
??腳下不知壓著什麽東西，軟乎乎的，九畹起身一看，看見一個白發蒼蒼的腦袋，她連忙抬腳，扶起老婆婆，她的臉色青白，氣息微弱，穿著粗布衣裳，旁邊有個背簍和一對折斷的拐杖。
??“老婆婆。”九畹略施靈力，沒過一會兒，老婆婆蘇醒過來，白發掩住她的大半張臉，看不出任何表情。“婆婆，你怎麽樣了？”
??“你叫我什麽？！”老婆婆忽然回過頭，狠狠瞪了九畹一眼，又撣了撣身上的塵土，換了個溫柔的語氣說道：“叫我無雙姑姑。”
??九畹被嚇了一跳，心裏暗忖老婆婆脾氣古怪，但還是決定順承她的意思，低聲喚了一句無雙姑姑。無雙姑姑滿意地點了點頭，從地上拿起一個樹杈，吹散塵土，盤發做髻，十分講究。與此同時，九畹低頭摸了摸身上，乾坤袋還在，但千裏傳音卻沒有帶在身上。
??“老……無雙姑姑，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這是黃花川，離這兒千裏之外，就是我的家。”無雙姑姑說著瞟了一眼九畹，“今日我上山來采草藥，走到這兒，忽然頭上一黑，然後就暈倒了。”
??九畹麵色愧疚，想必是那個千金娘娘挾持了她之後，隨意把她扔到了這個荒郊僻野，一不小心砸到了無雙姑姑。
??“無雙姑姑，你可知道去都城怎麽走？”
??“你這丫頭好沒良心，是你把我砸暈了，難道就想把我扔在這樹林裏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九畹連連搖頭，“我先送你回去吧。”
??“我走不了了。我的拐杖都被你弄斷了。”
??“那怎麽辦？”
??“笨丫頭！”無雙姑姑皺起眉頭，一半生氣一半威脅，“你趕快去這林子裏給我找兩根粗壯的木頭，不許逃跑！否則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知道了。”九畹懵懵的，出去找了好一會兒才想到自己完全可以變出一對拐杖，於是，她凝神念訣，再一伸手，手中果然多了一對拐杖。她興高采烈地扛著拐杖往回走，無雙姑姑坐在樹下閉眸養神，而樹上的枝杈掛著一隻黑紅色的蜘蛛，腦袋大大的，八個爪子上首尾連出八條金絲。它雙眼緊緊盯著無雙姑姑，咧開嘴，露出利齒，一看就是想要咬她。
??九畹立即把手上的拐杖朝它一扔，那蜘蛛躲得極快，還抽出好多絲，向著她而去。九畹還沒反應過來，那蜘蛛就順著絲網爬到九畹身上，咬了一口她的手臂。
??九畹手臂一疼，甩開蜘蛛，有一股寒氣在她的體內流竄，逼得她生出將那蜘蛛四分五裂的念頭，可與此同時還有一股熱氣與它相抗。
??蜘蛛趁機逃跑，瞬間隱匿在亂林之中。
??“快過來。”無雙姑姑的叫聲喚醒九畹的意識，她的嘴唇發紫，卻毫無察覺。“北原蜘蛛你也敢打，不要命啦！”
??“我看它想咬你。”
??“這樹上結了些紫黑色的果子，你摘一些下來，咬碎敷在傷口上。”
??九畹照無雙姑姑所說，摘下果子咬碎敷在傷口上，感到一陣清涼，舒服極了。
??“無雙姑姑，你懂醫術？”
??“世上怕是沒人能與我比肩。”
??無雙姑姑不僅脾氣古怪，而且高傲自大。
??“這果子味道真好，我以前從未嚐過。”九畹把剩餘的果子一口一個地往嘴裏塞，無雙姑姑笑得滿臉起褶，“你怎麽這般防備都沒有，萬一這樹上結的是毒果子，你吃下去就毒發身亡了。”
??“無雙姑姑不會害我。我還要送姑姑回家呢！”九畹拿起一個果子遞到無雙姑姑的麵前，“姑姑，這果子叫什麽？”
??“桑葚。”
??“桑葚。我要摘點回去給我的朋友嚐嚐。”
??聞言，無雙姑姑忽然伸出手，摸了摸九畹的秀發，這般善良，這般無邪，倒有點像她死去的女兒。
??“姑姑，你怎麽了？”
??“沒什麽。”無雙姑姑瞬間變了臉色，覷了一眼腳邊的拐杖，“這就是你給我找的拐杖，瘦的跟竹簽似的！”
??“姑姑也沒那麽重吧……”九畹小聲呢喃，卻很快被無雙姑姑的聲音蓋住——
??“你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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