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她就是個怪物
月色如水,不絕流淌的蒼山之水清澈透亮,永不幹涸。池底鋪滿了晶瑩的卵石,火熱的汩汩浴水不停地從地底漫湧而出,那些純淨輕盈的氣泡,碰到人的肌膚,便可使之細嫩光滑。
??容修拂去外衫,讓溫熱的泉水浸沒全身,神經卻沒先前那般放鬆。
??縱然先前已經從連亦心和師傅口中聽說傅北溪和九畹有命定的緣分,但是親眼看到兩人在一起時發出那種巨大的力量,心底還是被深深震撼。震撼之餘,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憤懣。
??水波蕩漾,水裏潛著一隻毛茸茸的東西,向著容修遊去。
??“誰?”容修凝神戒備,一隻狐狸蹭地浮出水麵,尖尖的耳朵豎起來,露出一雙幽綠的眼珠子,笑意滿滿。緊接著,它一個加速,衝向容修,容修被迫展開懷抱,哭笑不得。打鬧了一會兒,耳邊忽然傳來一聲熟悉但久違的叫喚。
??“容修。”
??容修心尖一顫,抬眸望去,九畹身著薄紗,柔發輕綰,酥白的胸脯在水裏若隱若現,她眉眼盈盈,衝他彎唇一笑,“十六原來是找你來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朝著容修走去,離他不過幾步的距離,腳底踩著光溜的卵石一滑,險些要摔個大跤嗆上幾口水,幸好容修眼明手快扶住了她。
??“小心。”指尖碰觸到九畹綿軟的身體,薄薄的一層紗衣緊緊貼在身上,曼妙的身段一覽無餘。身上泛起絲絲燥熱,他立刻收回手,別過眼不看她,“身體才康複,怎麽不在房裏好好休養?”
??“是北溪讓我來的。這裏的水和魚穀洞裏的水一樣可以療傷,而且還很暖和。”
??“看來北溪把你照顧得很妥當。”
??“嗯。”九畹點了點頭,又抬眸看他,心裏有些失望,她在房裏休養了十日,可容修從未來過。聽傅北溪說,他一直和地母娘娘在追查九天玄女的下落。
??那日殺了千無雙,毀了花花穀的紫發女子,便是九天玄女。
??身上黑氣遊走,容修感受到九畹混亂的氣息,眉頭一蹙,“你在想什麽?”
??“我答應過無雙姑姑,要殺了九天玄女替她報仇!”
??“九畹。”容修的聲音肅然,“你不可以生害人之心。”
??“九天玄女濫殺無辜,她就是個怪物。”話一出口,她心裏一顫,一種不知名的恐懼油然而生。陰蝕的秘密她一直瞞著,不肯跟任何人提及,尤其是容修。他要是知道她陰蝕入體,可能再也不願意授她靈術了。
??“九天玄女,自有天道處置。”
??“所謂天道,就是那位羲皇天帝的意願嗎?”
??“你……”
??“九畹,九畹,你又亂跑到哪裏去了?!”不遠處傳來賀琅姝的叫喊,“你給我出來!北溪哥哥囑咐我好好看著你的!”
??容修和九畹都把想說的話咽回肚中,彼此之間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尷尬,十六鑽回到水底,隻顧和水花嬉戲。
??“我在這裏。”九畹揚聲道,偷偷瞥了一眼容修。
??容修右手一伸,外衫加身,竟滴水不沾,飄逸獨立。他一語不留,慢慢地往外走,就連背影都是那樣高貴而疏離。
??他與她終歸不是一路人。
??九畹歎一口氣,一臉愁容。
??“你可讓我好找!”賀琅姝埋怨道,“剛剛那個彩鳳來傳話,說地母娘娘要見你。”
??九畹不發一言,賀琅姝看向她的臉,才發現她不對勁,關切地問道:“你怎麽了?是哪兒不舒服嗎?”
??“沒有。”九畹聲音悶悶的,“走吧。”
??香湯沐浴後,九畹換上一身鵝黃繡花羅裙,正式拜見地母娘娘。地母端坐在榻上,眉毛彎彎,麵頰豐腴,體態輕盈,慈眉善目,頸間掛著一串瓔珞,果然是絕色姿容。晴虹坐在她的左側,麵目冷淡,卻也是傾城姿色。
??細看兩人,真像是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
??眼前這位晴虹的身世,傅北溪已經向九畹坦白過,她是地母娘娘的愛女,貴為永思公主,自小生活在中原,根本不可能是曲畔的晴虹,她的摯友。
??“身體好點了嗎?”
??“好多了,多謝地母娘娘照顧。”
??“我聽聞,你有一故友,生得與小晴有幾分相似,還是同名同姓。”地母目光微俯,望著九畹,眼神爍爍。
??“是。”九畹看著她,一五一十地回答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過得好嗎?”
??“在羲皇天帝滅族之前,我們生活得很安逸,很幸福。”
??“滅族?”地母聲音一沉,“天帝神威,豈容你詆毀造次?!”
??“我實話實說。羲皇天帝封印曲畔,不是他動的手,還能是誰?!”九畹昂起頭,義正言辭,“我們山鬼族與世隔絕,從來不知外界之事,更無半點害人之心。我倒想問問,羲皇天帝為何要對我們趕盡殺絕?!”
??“你們山鬼聖女何在?”
??“什麽聖女?”九畹一頭霧水,“我不知道,等我醒來,曲畔已經枯萎殆盡,所有的人,我都找不到了。”
??“怎麽會這樣?”地母喃喃道,隻有晴虹能聽到她的聲音,她從來沒有見過地母如此關心他族的生死。
??“阿爹阿母不在了,晴虹千丈不在了,盛炯族長不在了,臻姨嫣姨不在了……”九畹還沉浸在當日的悲痛之中。
??在此期間,地母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掐指念咒,不知為誰卜測,卻遭反噬,吐出一口鮮血。
??“母後。”晴虹扶住地母,連忙抽出手帕替她擦拭,又狠狠瞪了九畹一眼,“夠了,你不要再說了!”
??“這不可能,不可能。”地母喃喃自語,眼眶中似有淚水波動,“他不會出事的,他答應過我的……”
??晴虹蹙緊眉頭,正想開口,地母已經昏了過去,失去意識。
??“彩鳳!”晴虹大叫道,竹屋外的彩鳳破門而入,替地母診了診脈,搖搖頭道:“是老毛病,公主不必擔憂。”
??“哦。”晴虹神色自若地應了一聲,幫著彩鳳一起把地母扶到內屋。自從她記事起,就知道地母有心口疼的痼疾,積久難治。這也是她最想醫治好五識的原因。因為她天生五識殘缺,她對地母所有的關心,都是出於書經中所說的孝道,而不是一種母女之間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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