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極北之地
過了半晌，蘇醫官從主廂房內走出來，簡單囑咐了幾句，尚同老仙送蘇醫官走出文淵閣。靖和仙人拿起桌上的青渚雲膏，神色凝重地走進裏屋。容修躺在榻上，臉色蒼白，眉頭緊蹙，但呼吸平緩。
??差不多過了一兩個時辰，容修緩緩睜開雙眸，口裏含糊不清說著什麽。
??蘇醫官走前說容修至少要十個時辰才能蘇醒，如今提前了，靖和仙人喜出望外，疲憊自責的臉上多了幾分欣喜和釋然，事態發展到今日，他責無旁貸。若有機會讓容修逃過此劫，他決不能放棄。
??轉眼之間，靖和仙人化作芷瑾的模樣，緩緩走向容修，一邊問道：“感覺如何？”
??聽到芷瑾的聲音，容修的手微微抵住床榻，似乎想坐起來，可是他毫無力氣，仍筆直地躺著。他又開口說了一句什麽，隻不過，他的聲帶受損，聲音混濁，壓根聽不清楚。
??“你說什麽?”芷瑾扶住他，慢慢使他坐起來。
??容修調息了一下，再度開口，雖然吐字仍然不清不楚，但是芷瑾卻讀懂了他的唇語:“師姐，有九畹的消息嗎？”
??“沒有。帝後已經派璟曜去尋找她們的下落。”
??“我要去找她。”
??“你傷成這個樣子，就算出去也救不了九畹。”
??“我知道，但是我要見到她。師姐，你幫幫我。”
??“不行，師傅是不會答應的。”
??“師姐，若是九畹見不到我，一切就真的無法挽回了。”
??“你才剛醒，不宜說太多的話。我先去給你倒杯水，等你休養好，我們再談。”芷瑾回首，緩緩走向八仙桌，從懷裏取出碧色玉瓶，倒出一杯青渚雲膏，又略施靈法，杯麵看似清澈透明。
??容修望著她拿著水杯緩緩走向他，眼前忽然一晃，直至她的手伸到他的麵前，想要喂他，他才瞧見那一杯碧澄的湯水，裏麵裝著的是他再熟悉不過的青渚雲膏。
??他沒有張口，轉而望著芷瑾良久，最後淡淡開口道：“她是我命。師傅。”
??靖和仙人眼眸一閃而過一絲驚詫，又深歎一口氣，“她已經墜入魔道。”
??“她是被九天玄女設計了。”
??直到此時此刻，他仍在為她說話。靖和仙人也終於失了分寸，“你為了那個丫頭，多次以身犯險，這回還自損五千年修為，護住她的小命。那日我下凡找你，你是故意拖延，你從沒有想過帶她回天都，是不是？”
??“事到如今，已經瞞不過師傅了。是我封印了摩尼珠，這樣，就算她誤入魔道，也不會被摩尼珠反噬。但是，我始終相信九畹的為人。她不會像九天玄女一般嗜殺成性，隻要多加勸導，她一定會回到正道。”一下子說了太多話，容修連著咳嗽了好幾聲，氣息愈發不穩，“師傅，你愛著地母，應當知道我的感受。”
??“當真是逆徒！”靖和仙人拂袖離去，卻也將那杯青渚雲膏狠狠摔在地上。
??“多好的雲膏，就這麽毀了，也太過可惜了。”一個形貌粗陋的白發老者徐徐走了進來，他身材矮胖，綜發至頂，頂中央束發髻，發髻上橫插木製發笄。
??容修看著他，緩緩道：“見過白鶴仙翁。”隻不過他行動不便，無法頷首行禮。
??“看來少司君別來有恙？”白鶴仙翁永智大笑了幾聲，“師傅是個情癡，沒想到徒兒也是個情癡。隻是可惜啊，都愛上了不該愛上的人。”
??“多謝方才白鶴仙翁替晚輩開了天眼。”容修真誠地感謝道，否則以他廢人之身，不可能辨認出靖和仙人的易容術。
??“沒想到你修為全廢，還能以天眼識人，不愧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奇才。”
??“白鶴仙翁過譽了。”容修緩了許久，方才再次開口，“可否請白鶴仙翁應允晚輩一個不情之請？”
??“你不需要如此客氣。畢竟，以後的百年，你都得和我這個老頭子一起過了。”
??***
??極北之地，蠻荒之地。
??置身其中，感受到的是漫天飛舞的黃色風沙。風蝕殘丘，有的沙丘巍峨聳峙，高達數米，有的沙丘十分矮小，孤立分布。
??“這是流沙結界，任是天帝也無法輕而易舉進來。”
??九天玄女輕輕一揮袖，四周的沙忽然變得像水一般流動起來，聯合成連綿起伏的浩瀚沙海，茫茫一片，伸向遠方。空中有一片落葉蕭蕭落下，立即被卷入細軟的沙裏，深陷其中。
??而就在落葉深陷的流沙中忽然生長出一朵奇異的花，它最大的奇異之處就是由石頭做成的，又堅硬又輕巧，一條莖稈上生出許多葉子。葉子是青綠的顏色，隨風飄搖，覆在流沙的波麵上。
??“此物喚作石蕖，一千年才開一朵花。凡是花開之處，能生出一片青綠色草湖，林木成蔭，村舍稠密，生機盎然。”
??說著，原來的浩瀚沙海化作一片草湖，在草湖邊有兩塊堅硬黝黑的石峰巋然而立。上麵平整似靈芝，棱邊勻稱，長寬都是一大步，與床相當。下麵陡然縮窄尖銳，突兀峭拔，更加匪夷所思的是，上下石頭相連的部分不多。
??石峰後不遠處有三間連排瓦屋，窗欞殘缺，蒙了厚厚一層灰，好似荒廢了多年，院內一片狼藉，蒿草叢生。
??九畹走到草湖邊上，彎下身子去取水，卻無意瞧見湖麵裏的她，形銷骨立，臉色憔悴，右麵臉頰上生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血斑。她從來都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可看到麵容還是忍不住怔愣了半晌。
??“我不會在意。”九天玄女略施靈力，湖麵蕩漾，漸漸看不清九畹的麵貌。
??九畹把目光從波瀾的湖麵移開，回過身看向九天玄女，細細打量著她的麵貌，尤其是她額間的那枚殷紅印記：“你額間的印記是……”
??九天玄女神態自若，“這是天罰印記。”
??“天罰……”九畹愣了半晌，心裏想著容修會不會因此而受罪。失神恍惚間，十六從百寶袋中鑽了出來，在她的腳邊蹭來蹭去。
??九畹蹲下身子抱起她，眼裏帶著濃濃的憐惜之意。
??如今，她隻有她了。
??過了良久，九畹再次看向九天玄女，嚴肅地問道：“沒有集齊五神器，我怎麽上天都？”
??“破曲畔結界，有蟠龍環就夠了。”
??“你有辦法得到蟠龍環？”
??“練就魔體，就可攀上天梯峰。那是人間唯一通往天界的路。”
??“這聽上去不像是一件容易的事。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有我在，什麽都可以辦成。事成之前，你隻要好好留在這兒修習術法。”
??“可你不是用它限製我使用魔力嗎？”
??“雖然你使不出魔力，我還是可以傳授你一些吐納調息之術。”九天玄女略一施法，九畹瞬間坐在石台之上，石麵青色，有閃電之紋，人坐其上，頓生涼意。
??九天玄女坐在另一方石台，緩緩說道：“雙目微閉，雙臂圍合，氣沉丹田，吐故納新。”
??九畹照著她的話去做，掌心漸漸發燙，冒出熱氣，絲絲縷縷，逐漸匯集，在手掌間匯成氣旋，一旦她的思緒不穩，那氣旋便急速飛轉起來，顯出澎湃崩裂之勢。
??“如今你已經修得半身魔體，以後情緒的起伏會隨時影響著你的魔力，為了不失控，你要牢牢記得四個字：攝心歸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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