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可怕的想象成真
盛佑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看了一眼曉秋後,勉強地擠出笑容來說,“這裏沒人跟我抬杠了我怕受不了寂寞啊!”
“曉秋又不是發配邊疆,還不是在這裏,倒是你逃到美國去,哪天曉秋想跟你抬杠難道還得跑到美國去啊?”我替他們惋惜,盛佑對曉秋雖然嘴上從沒承認什麽,但是那份關心早就溢於言表。
“如果她要找我抬杠,我當然願意留下來。”盛佑一直盯著曉秋。
“我又不是來跟你搭檔的,也不是來給你陪襯的。”曉秋沒好氣地說。
“盛佑跟羅勁鬆比的話,還是羅少爺比較襯一點。”
“羅勁鬆?他跟葉曉秋什麽關係?”盛佑緊張起來,“葉曉秋你不會是看上羅勁鬆了吧,那個少爺真是個少爺,除了會花錢哄女人 開心還會做什麽!”盛佑一臉地不屑。
“會哄女人開心不也是優點嗎?你是羨慕嫉妒恨吧!”
“我當然嫉妒啦,如果他討好的對象不是你,我管他是優點還是缺點。”盛佑這話一說出來,我們三個人瞬時安靜下來,氣氛中尷尬流轉,盛佑已經婉轉的表明立場了,我偷偷觀察曉秋,她還是一副我與你無關的表情。
門鈴響的時候我們都嚇了一跳,這個點還會有誰找上門來,我們這裏可不是門庭若市,我跑過去開門,心裏不停地琢磨著。
出現在門外的是那天在賓館的男人,那個駱少母親拋家棄子追隨的男人。
“對不起,很冒昧這麽晚來打擾你們,steven在嗎?”
“哦,沒關係,不過他今天不在,有事嗎?”我本想請他裏麵來,可突覺此人身份確實尷尬,便沒提出邀請。
“還有些steven母親留給他的東西,那請你轉交給他,或許可以讓他更多理解她母親,我明天一早的飛機就走。”他客氣地說,手上拿著一個大大的紙袋。
我伸手接過紙袋,“好的,我會轉交給他。”我接過紙袋。
男人說“謝謝”欲轉身之際他的眼神直直地看向我身後,我迅速回頭,看到淚流滿麵的曉秋,瞬時什麽都明白了。
盛佑緊緊 握住曉秋的手,眼神裏充滿對來人的防備。
“鄭、之、彥?”我小聲地不確定的叫出這三個字,來確定我心內可怕地猜測。
“是,我是。”男人點頭,沉重地點頭。
我的心內轟然一聲,這哥兒世界怎麽可以小得這麽可怕!
“裏麵坐吧!”四個人相持的很久我才反應過來,我想或許今天是有機會解開曉秋心裏的結了,也許真的如羅勁鬆所說,冥冥中注定的。
鄭之彥坐在客廳裏,低著頭,盛佑握著曉秋的手一直沒有鬆開,我不知道該怎樣打破這樣的沉默。
“曉秋是我的好學生。”鄭之彥先開口,說了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她是我的學生。”他重複著,好像就是要急著澄清他和曉秋的關係。
“不是,我不是。”顯然曉秋是有些激動的,我心疼曉秋,這個男人的出現扯到了她最疼的傷口,解開了她年少時最不堪的記憶,也許是老天爺不想讓這裏心裏包袱一直壓在曉秋心上,才製造了這個機會來解開曉秋心中的結。
我期待鄭之彥能坦誠地來幫助曉秋走出這段不堪的青春回憶。
“當年我重遇顧渝,一心一意想著要如何跟她遠走他鄉,根本沒花時間和精力去了解曉秋的想法和心情,是我的錯,太自私。”鄭之彥充滿愧疚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不起的人太多太多。”
曉秋的嘴唇微微顫抖。
“你現在說什麽對不起,葉曉秋很好,你的故事已經過去了,你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她不需要一個不相幹的人的道歉。”盛佑瞪著鄭之彥,這時的盛佑沒有平日的婆媽,卻透出駱少霸道的氣勢來。
鄭之彥還是滿臉愧疚的看著我們,不問我們願不願意聽,堅持給我們講述了那個窮學生和富家千金相愛故事的結局。
他從小酷愛畫畫,但因家境貧寒沒有機會真正的學習畫畫,一直都是自己在學校的圖書管研究那些講繪畫理論的書,再模仿著畫,不停不停地重複,也慢慢找到了一點畫畫的感覺和心得,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們中學請來了當年很有影響力的畫家顧祥枝講了一節關於美術的公開課,他被深深地感動,也是從那節課開始,他立誌做一名畫家。不久之後,顧祥枝的女兒轉學到了他們學校,巧合的是還和他在一個班,她從小深受父親影響,在畫畫方麵已經有相當高的技藝,有一次在課間,他看到她隨意畫在書本空白處的一幅人物畫深深吸引,從此他也被她這個留著長發喜歡穿白裙子的女孩子深深吸引,他們開始聊起繪畫的一切,顧渝也被他對繪畫的執著吸引了,這個女孩子就是駱少的母親顧渝,在十七歲那個懵懂的季節裏,他們談畫談人生,開始了他們青蔥歲月裏懵懂的愛。
鄭之彥在顧渝的指導和自己的努力下,進入了夢想中的美術院校,那個顧祥之教授任教的學院,顧渝順理成章地被保送到那裏。可就在大學第二年的時候,顧祥枝被國外的一所大學聘為教授,要把顧渝也帶去國外,當時的鄭之彥和顧渝緊緊擁抱不肯分開,可是,他沒有能力出國,顧渝沒有能力反抗父親的安排,兩個人隻能從此遠隔重洋,兩人約定四年後再見,為了他們四年的承諾,鄭之彥很努力的學習,在兩年之內已經成了學校裏小有名氣的畫家,畢業後他選擇留在學院做美術老師,專心的等待和顧渝四年之約的到來,可是在離他們約定之期還有半年的時候,他收到顧渝的來信,那封讓他從幸福的雲端摔向地麵的來信,她隻簡短地說她將回國和家裏安排好的男人結婚,連一句別的思念或者不舍都沒有留給他,這對鄭之彥來說,那是晴天霹靂,他不惜花去了所有積蓄定了一張去英國的機票,照著信上的地址找到顧家,可那時顧家已經舉家搬遷。他鬱鬱回國,在學校的老師裏打聽顧祥之一家的消息,輾轉才知道顧渝嫁給了當地一個紡織業巨頭的兒子,兩家是世交,兩家長輩對於小輩的婚事早已達成共識,那是一場眾望所歸的婚姻。不能接受這個現實的鄭之彥離開了那個學校,選擇回到他們相識的中學,那是他們愛開始的地方,就讓他和他的心都死在那裏吧!
“如果沒有再讓我遇見她,也許一輩子我就安安穩穩地做個教書匠那麽過了,可是老天爺非要安排我和她再次相遇,也許老天爺隻想相愛的人能善始善終。”
“那時我帶學校的學生參加一個畫展,我竟然在人群裏看到了她,雖然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但我還是一眼就把她認出來了,她在我眼裏,還是十八歲的摸樣啊!後來我才知道她是那次畫展的顧問,那個畫家就是她的弟弟顧胤。將近二十年哪,我們有二十年沒有見麵,你們不會知道這二十年我過得有多辛苦,但顧渝知道,因為她也過得很辛苦。”鄭之彥眼裏滿含了淚,“我才知道當年她曾抵抗那次婚姻,可是她母親家族飄搖的企業需要挽救,和駱家的唯一繼承人駱振庭結婚是當時最快最好的辦法,她最終選擇了幫助母親。可是,她不快樂,一直都不快樂,隻能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畫畫上,一直畫,畫到癡迷。”
也就是在那次的畫展上,鄭之彥被那幅叫做《破》的畫深深吸引,她告訴他這幅畫的含義是衝破,衝破一切的勇氣和力量,可是,當年,他們就是沒有這樣的勇氣。
“如果不是知道她的病,我是沒有勇氣帶她離開駱家的,我隻是不想讓她一生到最終也鬱鬱寡歡。”他語氣中充滿惆悵,臉上的皺紋也深刻起來,“我知道這對她先生和兒子都不公平,可是,可是,她說她隻想最後的日子沒有遺憾,她說她負了我啊!”
“駱少也不知道他媽媽生病了嗎?”我問。
“不知道,除了顧胤誰都不知道。”他說,”她不讓顧胤說,當時我們到了北美,是為了尋訪一位名醫,也是她讓顧渝撐了那麽多年。”
鄭之彥不知道顧渝是經過怎樣的戰爭才能離開駱家,才能放下剛成年的兒子,才能和他遠赴北美,這個答案也許隻有顧渝知道了,他隻知道顧祥之當時氣得要和她斷絕父女關係,隻有顧胤鼓勵姐姐為自己自私的活一次,在駱家十多年的壓抑生活顧渝所有的積鬱原來也隻得和顧胤傾吐。而鄭之彥自己的壓抑便在那一次次重複畫著《破》時發泄,也就是那時,曉秋固執的闖入了他的生命。
曉秋默默地垂著頭聽他講完一切,至始至終盛佑都抓著她的手不曾放開。
“曉秋,我不知道我會給你帶來那麽大的困擾,我當時也是很震驚,還有害怕。”鄭之彥看著曉秋說,“你一定要幸福,那我才走的安心。”
盛佑輕拍曉秋的背,曉秋別過頭去。
“曉秋會幸福,一定會。”盛佑信誓旦旦地說,我鄭重地點頭,心中有愛的人一定會幸福,我們都是,所以,我們都應該幸福。
“那我就在這裏跟大家說再見了,謝謝你們聽完我冗長自私的故事,說出來我心裏痛快輕鬆很多。”鄭之彥起身告辭,他老了,真的是老了,微躬的背看起來跟我在畫廊第一次遇見的他似乎老了十年之久。
不,我相信那並不是他們自私的故事,
“我們這輩子該沒有機會再見了,樂小姐,曉秋,祝你們幸福。”他跟我握手,“樂小姐,就麻煩你替我向顧胤和steven辭行了。”
我點頭,隻覺得鼻子酸酸的,眼淚滑落了下來。
“有沒有對那個為你留長發穿白裙子的小女生心動過?”一直一言不發的曉秋站起來,直視著鄭之彥的眼睛,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