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夢醒了無痕
蘇於歸猛然睜開眼睛,“呼啦”一下掀開被子,就開始四下尋找鳳朝的方向。鞋都來不及穿,光著腳丫子,踏在地板上發出“蹬蹬蹬”的聲響。床上沒有,客廳沒有,書房沒有,廚房沒有,衛生間也沒有……
難道,又隻是她做的一場夢?
難怪鳳朝和往日大大不同,溫柔地安慰,耐心的撫弄,連人都開朗了。還說愛她……可睜開眼以後,卻又隻剩她一個人,她睜著空洞的瞳,茫然的躺在冰冷的被子裏,不知道該想什麽,不知道該做什麽,連呼吸都是孤單單的。
當真是春夢了無痕。
蘇於歸穿著睡衣,光著腳,頹然地坐在客廳的地毯上,雙眼無神地望著窗外,歎了口氣。秋天的早晨還有些涼,蘇於歸穿著清透的睡衣感受這涼薄的秋風,竟意外地覺出一股舒爽,稍稍讓她從美夢破滅的巨大落差中回過神來。
蘇於歸從地上爬起來,準備回去補個眠。
從前再想鳳朝的時候,他都沒有出現過在她夢裏,昨晚那個火熱的夢還是她得病以來頭一次夢見,怎麽說也有點紀念意義不是。
想到這裏蘇於歸覺得好笑,就隨便撇了撇嘴,拖遝著腳步走回臥室。隱約覺得自己遺忘了什麽事,但是不要緊了,往日就是心上放太多事才導致那蛋疼的抑鬱。想不到春夢竟然還有治愈抑鬱症的神效,早知道就算招魂也得讓鳳朝給她拖個夢啊。
蘇於歸將自己往床上一摔,轉了一個圈就將自己重新裹緊了被子裏。蹬蹬腿,抱著枕頭拱了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就要去找周公下棋。
半睡半醒之間感到床沿陷下去了一塊,隱約還有人溫熱的氣息,撲在臉上,癢癢的。蘇於歸不滿的哼了一聲,抱著被子轉了個身,下一秒卻猛然睜開了眼,騰地跳了起來,一臉的防備。
看見了來人,先是愣了幾秒,後便舒了口氣。慶幸地閉了眼睛,懷著萬分喜悅的心情,抱緊了來人的脖頸。聞到男人身上那熟悉的味道,忽覺有些委屈,扁了扁嘴,聲音都有些可憐。
她道:“真的是你,我以為做夢來著……”
鳳朝又有些心疼,又好氣又好笑地道:“做夢?!我賣力地伺候了您老一晚上,您一句做夢就給我全然否了!不行,我要討公道!”
說著就著兩人相貼的姿勢,轉過頭從脖頸一直啃到下巴,蘇於歸被他弄得癢,笑著甩甩頭想掙脫。揚著下巴左右搖擺的樣子,像極了想將滿身水甩掉的小狗,端的是個可愛。
蘇於歸難得看見他這麽無賴的樣子,也就沒了鬱悶的心思,傻嗬嗬地跟著鳳朝的動作笑著躲。
鳳朝也是逗她,捧著蘇於歸的臉,含著粉嫩的唇啃了會兒,蘇於歸就口齒不清地抗議道:“我沒刷牙!……”鳳朝也不嫌棄,兩人膠著甜蜜了一會,鳳朝鬆開了暈暈乎乎的蘇於歸。
大手蓋上她柔軟的發頂,重重地揉了兩下,將蘇於歸滿頭順發都揉的飛亂。蘇於歸立馬不滿意地撅起嘴用眼神指責他,鳳朝在她唇上響亮地親了一記,溫柔地道:“這麽早起來,困不困?再睡會,做好早餐我會叫你。”
蘇於歸的表情就有些莫測了,拽著他的食指,睜著眼睛無辜地望著他。
鳳朝當然知道小丫頭心裏想的什麽,心裏暗暗擔憂,絕對不能任由她發展這種不安定的情感。便道:“怎麽了,不困麽?昨晚你不是一直喊累,嗯,看來今晚可以多做兩回。”
蘇於歸一縮脖子,想到昨晚的戰況,再來兩回哪還得了,當即便搖了搖頭,道:“不行,我快累死了,你快去做飯,不要打擾我睡覺!”說著也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鳳朝幫她理了理被角,在她額頭上落了個輕吻,這才出了臥室。卻並未直接去廚房,而是先去了書房打了個電話。
鳳朝的聲音裏透著恭敬,卻也十足的傲氣和穩重,可謂不卑不亢。明顯看出對方是鳳朝的長輩,而且正做著令鳳朝左右為難的決策。但是鳳朝的態度很強硬,好像是在拒絕。
對方爆喝了一句:“你這是在反抗我?!”隔著電話都聽的清清楚楚。鳳朝閉了閉眼睛,壓下心裏那股鬱結之氣,淡淡地道:“您是我最尊敬的人。”對方聽了這話不但沒有平息情緒,反倒更是憤怒。
除了怒不可遏的劇烈喘息,還伴著來來回回的踱步聲,足見對方即將暴走的情緒。怒急了反倒語氣反倒平靜了下來,隻聽電話那頭的人慢條斯理地說的道:“到底是翅膀硬了,說話都硬氣,梁鳳朝,別以為我不動你們娘倆就是我怕你。你別忘了,你現在還是姓鳳。”
鳳朝狠狠地舒了口氣,牙都要咬碎了,他努力壓製著想衝到電話那頭撕了那人的衝動,忍的拿電話的手都抖。他狠狠地閉上眼,心裏實在不想承認,對麵那喪心病狂的人是自己名義上的父親。
終於等到對方掛了電話,怒氣再也忍不住,一把將手中電話的甩了出去,砸在牆上摔了個粉碎。要踹東西的衝動實在明顯,但怕吵醒蘇於歸隻好,對著空氣胡亂揮了幾拳,饒是如此,書架旁的明代青花瓷瓶也被拳風震得粉碎。
鳳朝很少這麽生氣,他活了近百年,能波動他情緒的人實在少之又少。起止至今隻有兩個,一個是蘇於歸,還有一個就是剛才拿他母親性命逼他就範的他最“尊敬”的父親——鳳燁。
這兩個人代表了他認知裏的全部情緒,明顯的兩個極端。蘇於歸帶給了他無盡的美好,鳳燁則讓他認識了世間所有醜惡。
在前九十多年裏,鳳朝不認識蘇於歸,所以,他的情緒裏隻有鳳燁——隻有醜惡。
每個認識鳳朝的人都隻道他淡漠涼薄、冷血無情,但沒人考慮過,他有個那樣的父親,如果他多情又善感,那他得有多傷心。做了這麽多年的人,總結出的道理:這個世界最壞罪名,叫太易動情。
他將自己的全部感情都隱藏,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是沒有情感的木頭人,甚至將他自己都欺騙。這樣的話即使被傷害,也不會感覺太難受,因為從沒期待過,所以不怕失去。
但上天還是垂憐他的,不舍得他的世界這麽冷清,於是派了個傻子來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