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棋子
“大皇子,大皇子!你不能這副模樣呆在這,快隨屬下回去。”淩越身後急急忙忙跑來一個侍衛打扮的男人,拉著他就往外走。
此時淩越隻著了一身中衣,連頭發都未束起,麵上露著呆愣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瘋子。
淩煜聽見響動,回身看了一眼。這副狼狽模樣的淩越,他也是這麽多年第一次見。
失魂落魄的淩越,最終在侍衛的半拖半拉下,被請回了自己的陽明殿。
黑牢中,淩煜撥動著再次暗下的燈芯,念叨著:“嫣兒那麽好的女子,任誰都會傾心。”
“卦圖是今夜去盲眼道人那求來的,問的便是她身死的緣由。”陸少陵再次將話題拉回,“豆子與豆萁,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按卦象所示,柳嫣兒受辱自盡必定與你兄弟二人有關。”
“怎麽會?”淩煜一臉錯愕。
陸少陵突然伸手指向他:“你覺得不會,但淩越似乎認定了,你就是凶手。”
“我怎麽可能是凶手!怎麽會對嫣兒做出此等禽獸不如的事情!”淩煜急了,當年和親對象未定,自己對柳嫣兒一直是愛護有加,從不敢僭越。
阿毛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不是你就是現在的皇帝,道家的鳥叼卦一定不會算錯的。”
“若是他做的,又怎麽會以為是我?況且淩越對嫣兒的心,就如同我一般,是萬萬不敢傷了她的。”卦圖所示,淩煜想不通,但是他終於明白,淩越這三番兩次的試探是為了什麽了。
陸少陵沉思片刻,決定先回去再說,招呼過阿毛:“此事一定有什麽環節還不清楚的,阿毛,走了。”
隻見阿毛伸手搭上陸少陵的肩膀,兩人一眨眼的功夫,便憑空消失在牢房中。
淩煜沒空管這些,他現在腦海裏全是當年柳嫣兒同他點點滴滴的回憶,也包括她最後冷冰冰地躺在床榻上的情景。
下一刻,他突然想到一個人,嫣兒的隨身侍女,寶兒呢?對!寶兒後來去哪了?
昏暗的黑牢之外,天空的東邊漸漸泛出白色,這一夜在各種意外,各種猝不及防之中,終於過去了。
秦月自那日從黑牢中接下平安扣,便如淩煜所言,耐著性子在府裏等著。
今日天剛蒙蒙亮,躺在床榻上的她,被門外細微的響動驚醒。
從小跟隨父親練武,又曾幾次帶兵上戰場殺敵。所學所經曆,都讓秦月即使在睡夢中,養成了保持警惕的習慣。
她毫不猶豫地一個鯉魚打挺,起身,腳下借床榻一躍,伸手從屏風上扯了一件外袍套上,屏息躲在門後。
門外一定有人,但對方武功不弱,她一時間還定不了位置,雙方僵持不下。
就在秦月握緊手中長矛,要衝出去時,一道身影出現在門後,緊接著便是一句:“秦小姐,可否請您出來,我是為那平安扣來的。”
秦月鬆了口氣,但手中長矛並不打算放下,隻用一手打開了房門。
眼前是一高大男子,夜行打扮,麵上蒙著黑巾。男子見秦月身體緊繃,明顯是不信任他。便伸手往下拽了拽黑巾,露出一張十分正派的麵容。
“在下龍虎軍右副使王將,特來與小姐會麵。”
麵前這張臉,真叫秦月多了幾分信任。所謂相由心生,心是善良的,那麵相絕不會凶神惡煞。這般正經的麵相,心中也應當是充滿了正義。
秦月鬆了鬆手中長矛:“王副使,外頭天寒地凍,又恐隔牆有耳,不如隨我移步,請!”
閨房自然是不能進的,好歹是未出閣的小姐。縱使情況特殊,也不能汙了名聲不是。
於是,早起忙活的家仆們,這大清早就看見自家小姐,好像帶了個男人進了書房。
“秦小姐,照規矩,在下需要查驗平安扣真假,還請您拿出來。”王將與她相對而坐,說道。
秦月思慮片刻,將平安扣放在桌上。王將拿起,燃起火折子點著了桌上的燭台,湊著火光細細端詳。
“此平安扣確是皇上貼身之物。”他說著,又將平安扣還給秦月,“秦小姐,皇上可有什麽話吩咐?”
“並無話,隻說讓我等著人找上門。”秦月重新收起平安扣,搖了搖頭,“副使,能否告知龍虎軍相關情況?皇上處境雖無生命危險,但一直被囚於黑牢之中,我等應該要把他救出來才是。”
王將聽她這般急躁,也不忙著解釋,大概早聽說了,秦府大小姐是個如漢子般存在的人吧。
“秦小姐莫急,龍虎軍,乃是皇上自淩王收服西南眾軍後,暗地組建培養的一支軍隊。常年潛伏在西南守軍中,按兵不動。而且隻受皇上指揮,所憑信物便是這平安扣。”
秦月這才明白,淩煜早就料到會有今日這步棋,棋子早八百年就埋下了。
論心機,論遠謀,淩煜怕是同楚臨天那老狐狸不相上下。淩越所占優勢,不過因為楚臨天站在他那邊,所有的事情都替他算盡了。
“平安扣既已在眼前,接下來如何做?”秦月看向王將,現在她隻能扮演一個棋子的角色。隻要能讓淩煜重登皇位,他們秦府便安全了。
王將想了想,說道:“黑牢那邊已經派人去了,要不了多久消息就會傳來。秦小姐不妨先盯一盯楚相,丞相府最近看似風平浪靜,但總是覺得不安。”
秦月點點頭,老狐狸監視她那麽久,自己也讓他嚐嚐被監視的滋味。
“再有,陸少陵那夥人的目的,尚未查清,不可招惹。”像是刻意提醒,王將又補充了一句,“若後續有其他安排,在下會再來府中告知小姐,叨擾了。”
書房門被打開,王將把黑巾重新蒙上,施展輕功躍上房頂,幾個跳躍間,消失在灰蒙蒙的天色中。
王將走後,雲藏依舊坐著,她突然感覺,一夜未燃炭火的書房,冷得像是一座巨大冰窖。
她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出書房,深吸了一口涼氣,感受著涼意一點一點蔓延。
然後她突然笑了,是那種無聲地嘲諷,卻不知是在嘲諷自己,還是在嘲諷著天下人。
嗬,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