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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水雲煙的自白

  初見時的那場擂台,是王公子的安排。


  王公子說,文崢那小子對音律極為癡狂,又單純得很,搞個擂台什麽的一定能夠輕易將他拴住。


  自來了錦香樓,水雲煙見過的形形色色的人並不算少,對於王公子口中的文崢,她隻留意了一個詞,就是“單純”。


  彼時,她以為這個文崢既然是王公子的“朋友”,那便同王公子大致是一類人吧。


  若說單純,又能是如何單純呢?不過就是“經曆的不多”罷了。


  直到見麵的那一刻,他悠然的走到台上來,慢條斯理的端坐在古琴跟前,一雙纖細但又骨骼分明的手在琴弦間撥動。


  他不似先前上台的任何一個人。他們張揚、慵懶、霸道、貪婪,皆是毫無掩飾。


  他們指尖的樂曲索然無味、平淡無奇,甚至是不堪入耳,就像她虛度的這十幾年最美好的年華一般。


  而文崢的曲子則像是一塊石子,一塊墜落到水雲煙心中激起漣漪層層的石子。


  即便不是因為王公子的安排在先,那一天也該是文崢打下擂來。


  其實,那一晚並不僅僅是文崢不知該如何開口與水雲煙說上一句話,就連水雲煙也不知道。


  他就那樣端端正正的站在自己麵前,一張白淨的臉上還能輕易尋到少年氣。雖是極俊朗的,但彼時隻要輕輕一笑,那兩頰裏的酒窩就給這一張好看的容顏添上了一份靦腆來。


  那一晚,他隻彈了一首曲子就匆匆離去了,但她還記得曲子的旋律,還記得他眼中的風景。


  原來的媽媽初初教她音律就極為認真,可她後來卻鮮有機會能用到這項技能。


  直到媽媽跟著那一個背著古琴的男人走了,水雲煙就理所當然的以為自己以後也會跟著一個背著古琴的男人離開這裏。


  後來,王公子安排水雲煙去文府獻舞。


  那一夜,她又一次見到了文崢。


  他比初初相見的時候還要瘦一些,一身白衣,一個人站在皎潔的月光下,煢煢孑立。


  他向月亮伸出手來,修長的手指,指尖微微泛著瑩白的光。


  那一刻,他不似一個有血有肉的凡人,倒更像一尊寒冰雕刻的塑像。


  仿佛已在這天地間佇立了許久,隻待那月宮裏的神女飛身而下,將他的手輕輕一握。


  於是,她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


  可握上的時候才發現,他的手是暖的,就如同他看她的眼神一般無二。


  太炙熱,叫人不能承受;太寒冷,又叫人望而卻步。


  而這份剛剛好的溫暖,叫水雲煙的內心裏也萌生了一絲絲貪婪,想接近文崢,汲取溫暖的貪婪。


  他說,“今生,我隻願與你共度,你可願與我偕老?”


  那一刻,她想起原來的媽媽說過,男人的承諾還不如一個屁,連味兒都沒有。


  他說,“在這個世界上,身世是無法選擇的。除此之外,她是我見過的最高潔的女子。”


  那一刻,她想起原來的媽媽到最後,還是跟著那個男人走了不是嗎。


  所以,她想給自己一點勇氣,去拋開原本的生活,去遺忘自己的過去,走進他的世界,去過他能給的,也是她想過的生活,哪怕他能給的並不多。


  可現實終歸是現實,可能是因為她與文崢的相遇本就是動機不純,所以她也不能夠單純的去享受這份感情的美好。


  王公子起初並沒有想好要水雲煙對文崢做些什麽不好的事情,但很快,他就下達了命令,叫水雲煙想辦法讓文崢帶她去文德莊。


  從決定要遵循王公子的意願開始,水雲煙的內心就再沒妥帖過。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靈魂被束縛著,身不由己的自己。


  那日在文德莊,將火把撞落,點著木箱的舉動其實是她自己的決定,先前並沒有人要求她這樣做。


  隻因,她珍惜文崢對她的真,對她的好,她無法想象若文崢知道她是王公子用來害他的棋子,哪怕那並非她所願,他還會不會這樣待自己。


  她選擇倒在火把旁,她想著他曾對她坦誠相待,他就是她這一世的良人,她便可以了無遺憾的離開這個凡塵俗世了。


  可沒想到的是,他並沒有先去喊人救火,而是選擇先將自己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去處置那可能將他們文家大半基業燒毀的大火。


  她的命苦,苦在她要主動選擇的時候,老天總也不給她機會。


  她的命苦,苦在她想隨緣,卻總有人左右著她,叫她不得自由。


  再後來,她的命苦,苦在了她發現,一個人的判斷並非全由他一人決定,能夠左右他的委實忒多。而且,大多數人選擇了相信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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