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再相見

  不過是一樓到二樓之間的距離，可文崢這一路走上去，卻覺得這條路好遠，好長。


  起初，他迫切的希望這位元憐琴姑娘就是水雲煙，好讓他當麵與她做個了結。


  可幾步之後，他的心裏又改變了主意。


  因他發覺自己還沒有想好要怎樣麵對她，以何種姿態，什麽立場，希望能達到什麽樣的效果。


  自己真的想要的是一種什麽樣的結果呢？


  思及於此，文崢的唇角扯出一絲苦澀的笑來。


  到如今，自己竟然還在思考真正想要的結果。那個結果，還由得自己來選嗎？


  她那一把火，不是已經將一切做了選擇嗎……


  文崢定了定心神，踏上最後一級台階，抬眸向媽媽方才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個門簾被撩起的隔間，由文崢站的位置看過去，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隔間裏的桌案和長榻，還有此刻正倚臥在長榻上的女人。


  她著了身絳紅色的紗裙，領口、袖口皆是手繡的金色花紋，精美絕倫。她衣領微微敞開，露出脖頸白皙的皮膚。她雙眼微闔，似已經醉了。


  文崢一步步走向這個女人，一點點看清這個女人的容貌，一點點走近那股子淡淡的月桂香。


  她就是水雲煙，再不會有人叫文崢一見，心下就噗通噗通的亂了節奏。


  文崢站在門內，距離水雲煙大致有個五六步的地方看著她，看著倚臥在長榻上的水雲煙，以及地上散落的酒壇、碗筷，麵色冷峻。


  他還能夠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內心在用力的衝撞，可這樣的女人叫他不覺又咬緊了牙關，自己為何曾對她一見傾心，對這樣一個放蕩的女人。


  “水雲煙。”文崢用了一個並不很大，但足以叫醒微醺之人的聲音叫到。


  水雲煙的頭隨之微微一動，眼瞼皺一皺，輕輕抬起。


  她看了看站在麵前的人，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隻是動了動身子，又倚了回去。


  “水雲煙，現在你被我包下來了，我讓你跟我走。”文崢的聲調陡然拔高，聽著有些震耳。


  水雲煙晃了晃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起身來。她垂首坐了片刻，再抬起頭來的時候，雙眸已然轉醒。雖還是有些迷離，但眼裏已經蒙上了份刻意的笑意。


  “你，是你啊。”水雲煙的言語間有些磕絆，但還是水袖一抖，向文崢伸出了一隻手。


  文崢身子一移，避開了水雲煙伸過來的手。


  水雲煙重心一個不穩，踉蹌了兩步。緩了緩神兒，又是笑著看著文崢，“公子怎的一臉愁容，奴家給公子唱首曲可好？”


  水雲煙腳下不穩，又一次倒向文崢。


  結果被文崢一下子捉住了手臂，文崢用力一帶，就將水雲煙帶到了麵前。


  他直直盯著她的眸子看，像是要在她的眸子裏尋找答案一般看得仔細。


  “你又在做戲，對不對！”文崢逼問道。


  水雲煙隻是眯著一雙剪水美眸衝他輕輕巧巧的笑著。


  那一個瞬間，時光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他第二次見她的那個晚上，她將自己完整的交給他，坦白而美好。


  越是想到當初，文崢越是覺得自己當初愚蠢的可憐。


  他手下用力一甩，水雲煙竟就被帶著倒向了一旁的牆角。


  “咚”的一聲悶響，是水雲煙摔倒在地的聲音，可此刻怒火攻心的文崢聽著並沒有絲毫的憐惜之意，反而有了些快意。


  你曾經叫我那般的痛，如今這點痛又算什麽。


  他回過頭來，看著蹲坐在地上揉著胳膊的水雲煙說道，“跟我走。”


  水雲煙這一摔，好像並沒有叫她的醉意清醒多少。


  “去哪……”她聲音弱弱小小的，像是有些怯意。


  “我今天將你買下，難道不是我說去哪就去哪嗎？”文崢眸子好似一把匕首，寒光直刺水雲煙的雙眸。


  “噢……”水雲煙應了一聲，扶著牆根勉強站起身子，跟在了文崢身後。


  文崢在前麵走，水雲煙在後麵一步一步搖搖晃晃的跟著，就像是一個丟了魂魄的傀儡一般。


  此刻，走在前麵的文崢腦海裏，滿滿都是那一場大火，王公子當初將自己引去錦香樓的嘴臉，以及水雲煙假模假樣的示好。往昔的一切美好，此刻仿佛都帶上了麵具，露出陰森可怖的笑來。


  月光從文崢麵前的方向投下來，將他的影子變成了一把銳利的劍，劍尖直指身後跟著的水雲煙。


  眼前就是廂房的台階了，文崢停下步子，轉過身來。


  可，當他還沒有看清眼前景象的時候，就感到一個溫熱的身體無力地撞向了自己的胸口。


  當他意識到什麽的時候，低頭正看見了水雲煙已經熟睡的容顏。


  月光仍舊靜謐，仍舊溫暖。


  四下寂靜無聲，文崢能夠聽到水雲煙呼吸間無助的用力聲。


  他微涼的手撫上水雲煙的臉頰，他仔細的瞧著這張許久未見的臉龐。


  她雙眸緊閉，眉間微蹙，好像並沒有比自己暢快多少，自由多少。


  已經冰冷堅硬的心，心頭上好似悄悄裂了一個口子，有什麽東西在悄無聲息的瓦解。


  文崢闔目，重重的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