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前世今生·何處是歸程? 第194章 寵不過終生
再度醒來的時候,已是次日晌午,耀眼的陽光有些刺眼,早沒了夜瀟淩的身影。她低眉空歎一口氣,昨夜一幕幕仿佛一場噩夢,若非胸口的疼痛時刻提醒著她的確因為情緒激動過度而吐血暈倒。不知是失望還是賭氣,她毅然搬出了淩墨軒,不顧宮人的阻礙和冰冰勸說。
??“到底為什麽啊,姐姐和陛下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冰冰摸不著頭腦,昨夜陛下冷著一張臉,匆匆將暈倒的姐姐抱回來,著實把她嚇壞了。
??“沒什麽……我隻是想要靜一靜。冰冰你別問。”言芷珊目光清冷,白皙如玉的臉蛋略顯憔悴之姿。如今,她隻是不知道怎樣安頓自己的心情。
??冷情如夜瀟淩,他可以如斯冷靜從容地將腹中的骨肉當做解藥,可她卻做不到。她心神惶恐,生怕他會一道聖旨下來毫不留情地奪去她腹中的孩子。
??搬往翎坤宮的數日,清靜不少,那人也果真是她的知己摯愛,成全了她渴望寧靜的心情,至始至終未踏入翎坤宮半步,很快宮裏竟傳出皇後失寵被貶的謠言,這分明是她主動搬出去的,竟然被扭曲成失寵被貶,甚至之前腹中孩子並非陛下骨肉的謠言又再度呈現巨浪之勢襲來,將失寵的謠言演繹得娓娓逼真。可她一門心思在孩子上,也顧不了那麽多,嘴長在別人身上,她若出麵,倒是順了製造謠言之人的陰險之心。
??但是琉璃的話卻讓她平靜的心驟然冷凝,琉璃性子乖巧,猶豫不決的模樣欲言又止,仿佛掙紮了很久,她說,娘娘,奴婢知道您和陛下感情深厚,但是自古帝王三宮六院,即便是之前的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雪妃娘娘不是也寵不過終生,葬身冷宮嗎?陛下心底隻有娘娘這誰都看得出,但……陛下畢竟是男人啊,您懷孕不得侍寢,如今又與陛下冷戰,唯恐……
??她的話沒有說完,卻其實已說的夠透徹。
??寵不過終生……她雖氣他,但這點信任卻還是有的,琉璃的話來自何處,她不想予以追究,畢竟後宮若是少了女人之間的爭風吃醋總是無聊得緊,她權當戲言,一笑而置。
??晃眼便是一個月,她一心隻記掛著怎樣保住腹中的孩子。不知上官鈺是安慰她還是怎樣,他說告訴她,他想到另一個辦法可以救她和孩子,隻是其成功幾率不敢恭維,她聽之,險些喜極而泣。有希望總是好的,她每日不知疲乏向上官鈺討教安胎之法,在他的藥房彌漫的藥香中安然入睡,上官鈺趁她入睡,熟練地用銀針紮在她的臂膀,不知用什麽器皿吸取她的血液,醒來之後卻感覺神清氣爽不少,或許他在丹爐裏添加了什麽頤神養性的藥物。他慣常溫和的言辭中時常欲言又止,料想是勸她犧牲孩子之類的話,被她決絕的態度扼殺於咽喉。
??離孩子出生的日子越近,她越發的忐忑不安,每日她需要服用的藥量也漸漸增加起來,她猛然領悟到“雪塵”作為絕世奇毒的駭人之處,讓人處於生死之間苦苦煎熬。”此毒無解——此毒無解——此毒無解——”像一個陰狠的詛咒,不絕於耳,死亡的氣息爬滿她每一個午夜時分,最感到慶幸地是她終究還能在清晨時分醒來,觀朝霞黎夕,星辰皓月。
??曾經自以為傲的身體也因孩子的存在衰弱更快,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成為一個需要每日依靠藥物暫時延遲生命的藥罐子,這與她曾經拿來調侃茯黛的病美人林黛玉有過之而無不及。
??或許是她現在的樣子過於憔悴,每日清早的梳妝,冰冰憂傷的眼神不自覺地流露,她總是猶豫著給她配什麽服飾好,挽什麽發髻的好。
??“姐姐,聽說梨香苑的花苞開了呢,要不冰冰陪你去哪兒走走透透氣,可好?”冰冰故作高興的笑容,總讓她覺得幾分牽強苦澀。她該是知道她中毒已深之事了吧。
??“也好。”芷珊淡淡道,由靳冰冰攙扶著往梨香苑而去,有一陣子沒來,新綠的枝椏上果真開出零星的幾朵梨花,妖嬈嫵媚。梨花乃無情之物,不懂人的黯然神傷,是以沒心沒肺地開得如此瀲灩。
??緩緩遊弋在梨花樹下,像深處蔓延,隻見一個頎長的身影也正向她走來,她柔和的臉色突然一頓,轉身便要離去。
??“珊兒——”可那人沒有如她的願。叫住了她即將離去的身影。
??“臣妾給皇上請安。”她微微欠身,從容冷靜乃至疏遠。
??“你一定要這樣的語氣和朕說話嗎?”夜瀟淩看著她,冷峻的臉龐顯得幾分蒼白,數日不見,她就絲毫沒想過他嗎?
??“臣妾不敢。”她別開臉看向遠方。冰冰已不知何時溜走了,或許她一早就知道冰冰帶她來梨香苑的意圖,隻是故作不知。而當她見到他,原本該是溫聲細語的纏綿問候卻變成了冷淡漠然的僵持。
??她的冷淡讓夜瀟淩涼薄的嘴唇緊緊抿著,穩重的內心不禁抓狂,濃眉微皺道:“朕說過的話,不會收回。朕隻想你知道,你是朕的皇後,偶爾耍耍小性子,朕可以不予理會,隻是請你顧及一下自己的身份。”
??“嗬嗬……”他是在指責她毅然不顧他顏麵搬出淩墨軒的事嗎?芷珊猝然一聲諷刺冷笑:“臣妾如何不顧及自己身份了!還請陛下賜教!”
??“你——咳咳——”夜瀟淩氣得咳嗽,向來所向披靡,身強體壯的戰神氣得臉色蒼白,半響才開口道:“你好自為之,孩子的事,如何取舍,你自己想清楚。”
??言芷珊袖中的手捏得緊緊,麵色依舊冷淡,“臣妾知道如何取舍,臣妾不會放棄他,若是運氣不好,固有一死,至少有腹中孩子為伴……”
??“好!很好!”他閃身繞道站在她的跟前,一雙如鷹敏銳的冰冷目光直勾勾盯著她,想要從裏麵攫取一絲悔意,可惜他隻看到疏遠的淡漠,他眸子深深闔上,薄唇微微一揚,似是自嘲,狠狠擱下一句話:“所以,你隻想著孩子,那麽朕呢?你置朕於何地!”話裏質問的語氣不需要人來回答,仿佛是氣得而置,像刺蝟的刺,刺人三分的同時痛己七分。
??他斜睥她,長袖的甩在空中的聲響很大,足可顫動她的心,擦肩而過,她錯愕在原地,心止不住的痛。腦海裏久久回蕩著他的話。
??所以,你隻想著孩子,那麽朕呢?你置朕於何地!
??是啊,她置他於何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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