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再次見到打碎我蛋撻的人是在距離三天以後的公交車上。
車上人比較多,我站在靠前的位置,本來就是夏天,最近溫度又高,整個車廂都散發著各種難聞的氣味。
我抱著扶杆手裏拿著小冊子默默背文言文。
司機說:“你沒有一塊錢嗎?坐公交隻要一塊錢就可以啦!”
男孩站在門口麵無表情地說:“我沒有一塊錢。”
我看過去,他手裏正拿著一張五十塊錢盯著司機。
我走上前,掏出公交卡給他刷了一下,他愣了一下看向我隨即笑笑說:“看來我又欠你一塊錢。”
我聳聳肩:“舉手之勞而已。”
看著他手裏的五十塊錢,我有些好奇:“你以前沒有坐過公交車嗎?”
他搖搖頭。
我說:“你花五十都能打車去學校了,還跑這公交車上擠什麽?”
他說:“我從來沒有坐過,今天就想坐一下,沒想是這樣的。”
我覺得有些好笑,一定是哪個有錢家的孩子,連公交車都沒有坐過。以前溫仲庭還在的時候,我們家條件好的時候,我還連公交是什麽都不知道呢。
他問我:“你笑什麽?”
我搖頭:“沒什麽啊!”
他右手拉在手環上,左手插在校服褲子的兜裏,低聲問我:“真的嗎?”
他剛才跟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彎著腰靠近我的,我抬頭,卻望進他棕色的眼眸,清晰地倒映著我的臉,頓時心上像小鹿亂撞,我慌張地瞥了眼周圍,害怕丘比特的箭射中我。
我直起身強裝鎮定地說:“真的。”
他低低笑了一聲,說了句:“今天天可真熱啊,你看你,臉都紅了。”
我忙伸手摸摸臉,果然燙燙的。
公交車突然刹車,司機師傅開了窗戶罵罵咧咧地對外喊:“你他媽會不會開車啊,變道前不知道先看後視鏡啊?”
車突然停的時候,由於慣性,我又分了心,‘啊’的一聲後,被他穩穩拉進懷中。
我的頭埋在他的懷裏,我聞見他身上淡淡的薰衣草洗衣液的香味和他手裏傳來的溫熱。
和我的手不一樣,他的手寬大而溫暖,修長白皙的手指間是我出了汗微潮的手。
他半摟著我,這個角度,不知道會不會看見我發紅的耳根,我有些囧,進退不是。
如果現在我的麵前有一塊豆腐,我一定毫不猶豫地就撞上去。
我咬咬唇抬頭,入目是男孩含笑的眼。
四周有好幾個校友,都看向我們這邊,我就著麵前男孩扶著我的胳膊站穩,低聲對他說:“謝謝你啊!”
男孩聳聳肩,紳士地放開我看向窗外無所謂回道:“舉手之勞而已。”
說完他附在我耳邊又輕聲說:“而且,抱美女,求之不得!”
我心下又氣又急,恨恨地看了他一眼,低聲罵道:“流氓。”
我沒再抬頭,隻聽他低低地笑著。
重點高中氣氛果然不一樣,從高一開始就抓的非常緊,每天都在倒計時。
班上有個姑娘,叫文景,長的文文靜靜,性格也很安靜,平時話也不多,在學習上偶爾有問題,她會過來找我溝通,一來二去,我們的關係也不錯。
正如雁南所言,從開學到現在,我已經收到不計其數的情書,有的甚至打聽到我的號碼,每天發短信,我對此不屑一顧。
文景有時候看到我抽屜裏一摞摞的情書還會取笑我,說我是塊香餑餑,她倒是有幸能和我這塊香餑餑做朋友……
那些被疊的好看的情書最後的結局都是未被拆封就進了垃圾桶,答複都是石沉大海。
有時候我也覺得我這個人也挺無趣的,以後如果誰跟我談了戀愛,那一定是沒多大意思的。
我不喜歡在和人接觸上花費太多心思,所以都是順其自然,媽媽有時候也跟我說,我這樣鋼的性子,以後怎麽能交到男朋友。
我跟文景關係好沒多久,就介紹她跟雁南彼此認識,但雁南總覺得文景性子太柔,就像是古代大戶人家嬌養的千金小姐,話不多但說起來很柔,走路也踏著小碎步,再加上長的小家碧玉,總結起來就是兩個字:秀氣!
沒錯,雁南總覺得文景這姑娘太秀氣了,相處的時候有點放不開,讓她覺得自己也開始扭捏了。
認識了文景後因為在一個班上,宿舍又是相鄰,所以我平時跟文景相處多一些,在我看來,她身上更多的是恬靜淡泊,我很詫異能在一個17歲女孩的身上看到這種氣質。
在她跟前,很多時候我都是自愧不如。
一晃夏天過去了,當2009年的第一場秋雨來的時候,我們迎來了第一場月考。
這次的考試倒是一改往常的規則,整個高中年級考試都要到其他年級的班裏去。高一的學生要去高二班裏考試,高二的學生要到高三班裏,高三的到高一班裏。
雁南聽到考試就大驚失色,她對老爸掏錢讓她進這所重點高中感到無比後悔。
她喪著臉來我們班裏要拉著我陪她去看看明天的考場,她說不能學習差還找不到考場,那就把臉丟到娘胎了,我對此表示很認同,雖然她也沒做過幾件不丟臉的事情。
比如中考前我讓她跟我一起去看考點,她當時的原話是這樣的:不就是考試的班級嘛,有什麽好看的,學校就在那裏,考試的時候肯定會有路標的啊,你自己去吧,我要看最近剛上的電影!
然後考試當天,她進錯了考場,不但如此,還走錯了考試樓,所以考試前十五分鍾,她都疾跑在找考場的路上。等找到考場坐在座位上的時候,已經喘的上氣不接下氣,喝了一瓶水,還上了兩趟衛生間……
果然人衰起來,喝涼水都能塞牙縫。
雁南去了衛生間讓我在原地等她,我站在樓梯口的欄杆邊低頭擺弄衣角,肩膀上一沉,我抬頭,摔壞我蛋撻的男生正笑眯眯地盯著我,他的右手正搭在我的左肩。
“嗨,好巧啊,又見麵啦!”他對我說。
我盯著他搭在我肩上的手皺眉問:“我們什麽時候這麽熟悉了?”
他挑眉道:“下午請你吃藍莓蛋撻怎麽樣?”順便拿開了他搭在我肩上的手。
我自認為跟他沒有熟到這個地步,便搖搖頭拒絕:“不用了,上次的事情不用掛懷,我沒有放在心上,謝謝你。”
他玩味地笑笑說:“好,下次見!”
隨即轉身擺擺手離開,頎長的身形在夕陽下裹著溫潤的橘色光輝,炫目地讓人挪不開視線。
雁南站在我麵前揮揮手盯著他離開的方向問我:“喂,看什麽呐,這麽入神?”
入神?
我回了神,見鬼似的搖搖頭摒棄心上的雜念,道:“沒什麽,就是覺得今天的夕陽還挺好看的。”
雁南有些錯愕,她問我:“今天是陰天,哪裏有夕陽?”
我也有些錯愕,那我剛才看到他身上裹著橘色光輝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