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再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了。透過破舊的窗戶,天邊像是被血浸染過,絢麗裏蘸了一抹淡淡的灰藍。
頭還是鈍鈍地疼,剛剛被水潑醒,兩頰都是水滴滑落的冰冷,一滴滴掉落在堅硬的水泥地上。
此刻我的臉正貼在地上,整個身體被綁,蜷縮在這個看似是廢舊倉庫的角落。
盡管是炎夏,但衣服上剛剛潑來的水還是讓我瑟瑟發抖。
耳邊是男人猥瑣的笑聲,不遠處是文景嚶嚶的哭聲,我努力再睜開眼,頭上先前被棍子打過的地方此時像是被生生撕裂開,我聞到貼地的臉側淡淡的腥味。
身邊的兩個人把我架起來,按在牆上,我想我此時一定像條死狗,無法自救,無法救文景,更沒辦法讓自己保持長時間的清醒。
依舊是巷子裏的那幾個人,帶頭的混混拽著文景的頭發,臉上掛著讓人發嘔的淫笑衝著我說:“今天,哥幾個就讓你看一場好戲!”
周圍的人不約而同的笑,我身旁的男孩,之前也算是為我求過情的男孩不知所措的站著,沒有跟著他們一起笑。
文景被綁在椅子上,頭發被扯的生疼,哭聲更大,她驚懼地看著他們,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地問:“求求你們放過我好不好?求求你們…”
身邊的人視若無睹,相顧大笑,帶頭的人率先扯開了文景的外套,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旁邊的染著藍色頭發的小混混色咪咪地說:“好久沒見過這麽白這麽正的妞了!”
又是一陣大笑,文景哭到哽咽,嘴裏還一個勁的哀求。
我張了張嘴,用力說:“你們…放過她,怎麽對我都行,求你們放過她…”
帶頭的混混走到我身邊,不緊不慢地說:“這個可由不得我們!你知道,我們也是受人之托!”說完,他們又是一陣大笑。
這個時候,我多希望能像裏電視劇裏一樣,能從天而降一個英雄,隻要能把文景救走也好。
可祈禱並沒有用,童話故事也都是騙人的,沒有英雄能救我,最難的時候,我隻能自救。
頭上的血水滴落在白色的薄外套上,身上大概已經是一片紫青。骨頭像是鬆散了,頭也是銳利的疼,如果不是身邊兩個人把我按在牆上,我這會兒恐怕早已經跌落在地。
男人欺身而上,撕扯著文景的衣服。我嘴裏求饒,臉被淚水澆過,晚風吹過一陣陣的幹疼。
我身旁的男孩別過頭,看向別處,其他的人不是禽獸,就是淫笑。
文景的哭聲在這個晚風習習的傍晚顯得格外淒厲。
這一刻我想到了母親,想到了姚嘉陌,想到雁南。
我多麽希望他們已經發現我不見了。
手機早已經不知被扔到了哪裏,我已經萬念俱灰。如果不是因為我,文景也不會受到這樣的淩辱。
她身上的繩子被割在地,衣服被扔的到處都是,空氣中到處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聲音和氣味。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仿佛聽到窗外的蟬鳴。
身旁的男孩在身後偷偷遞給我一把小刀,並低聲告誡我不要衝動,他會幫我。
我看著他稚嫩的臉,想問他為什麽才把小刀遞給我。他仿佛明白了我的想法,靠近我低聲說:“我們五個男人,你是一個受傷的女人,你會死的。”
死?我怕什麽!
現在,我生不如死!
他伸手到我的手邊,把小刀按到我的手掌心,並牢牢捏住我的手,似乎告訴我小心被發現。
我搖搖頭。
慢慢轉頭看向窗外,星星掛滿了薄薄的夜幕。
他們穿好衣服,帶著男孩跑了,
我用剛才男孩遞給我的小刀用力割著繩子,不遠處是躺在地上滿臉淚痕卻不再發出任何聲音的文景。
我邊割繩子邊喊文景的名字,她始終一動不動。
腦袋依舊是鈍鈍的疼,先前流下來的血沾在側臉這會兒大概已經快幹了,討厭的發絲散在臉上,難受極了。
不知過了多久,胳膊被劃到好多次,我才把綁著手的繩子割斷。顧不上手的酸痛和手腕的酸麻,用力爬向文景。
短短幾米的距離此刻變得如此漫長。月亮出來了,從沒有玻璃的窗戶透過來灑在文景的臉上,她一動不動地躺著,睜大眼睛,臉頰還是股股淚水,在月光下晶瑩。
老鼠從我後麵快速地溜到我前麵,又蹲在牆邊回頭緊緊盯著我。
快要到了。
三米…
兩米…
一米…
半米。
我終於碰到她了,我緊緊捏著她冰冷的手,用盡全力叫她的名字,文景依舊一動不動。
我努力爬起來,身體的疼痛早已耗盡了力氣,又重重摔倒。
不知摔了多少遍,才慢慢站起來,脫掉我的外套,蓋在她的身上。
此刻說多少個對不起都已經於事無補,我能做的隻有盡快帶她離開這裏。
我伸手小心翼翼地擦淨她臉上的淚痕,我強忍哭腔輕輕問她:“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她這才動了一下,轉眼看向我,聲音沙啞又顫抖地低聲問:“真的…真的回家?”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握著她的手說:“我帶你走!”
她定定地看了我半晌,微不可見地點頭。
我慢慢給她穿好衣服,吃力地背起她慢慢往外挪。
出門是半人高的荒草,旁邊的大樹上蟬鳴個不停,抬頭是大大的月亮和滿天的繁星,背上是我這輩子都對不起的姑娘。
她的頭靠在我的肩上,我聽不到一點呼吸的聲音。頭越來越疼,我看著前麵的漆黑,肩上是溫熱的淚。
不知走了多久,文景啜泣著低聲對我說:“對不起…婼雲。”
頭昏腦脹,口幹舌燥,我的腳卻像裝了馬達,走的停不下來。
遠處一陣光束照來,還有警車陣陣鳴笛,我偏過頭試圖看向文景,卻是一陣暈眩。
慢慢停下來,努力咧著嘴對她說:“看,好像有人來救我們了!”
文景哭著說:“你別再說話了,快把我放下來吧。”
我搖搖頭:“不…我一定要帶你回去。”
她大哭:“你又在流血了,你死了怎麽辦?”
死?我想到了母親,搖搖頭對她說:“不會的,我不會的。我如果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她搖搖頭:“不…”
我看見前麵有人向我們跑過來,在車燈的直射下,警察正往過來跑。
我的身體像是瞬間被抽空了力氣,雙腿一虛背著文景就摔在了地上。
很快警察趕到我們身邊,還沒等他們說話,我說了句“救她”,眼皮一重就沉入了無邊的黑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