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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天風姤,殷商初見(11)

  「子衍二侄兒,自他大哥子啟滿十六歲,離了少學,便成了咱少學一霸,不用說身世,還是年歲,只要除了學識、品行不論,其餘無一不優越。」子余幾個手指蹙在一起,捋了捋那並不存在的鬍鬚。

  子衍先被晴姒一陣搶白,就覺屈辱,又聽到小三叔子余的話,更是羞惱不已,卻不好對小三叔發作,便將一股子火發向晴姒道:「晴姒,區區外姓,莫仗著父君的疼愛,這裡可是王學,靠的是學問之道!似你這等無知女子,怎配來此?」

  「哼~你又有所知幾何?」晴姒剛還讓仲牟不必搭理,自己卻忍不住回口道。

  「好,莫要說我為難於你,我出一題,若你能答出,你和那戎甚麼家的小子便留下,不然就給我統統滾出王學!你敢是不敢?」

  你算老幾?「有何不敢!」晴姒見他猶有畏懼的眼神,心中想法倒變成了嘴上接招。

  仲牟想阻止卻也來不及了,雖說王學上與不上他並不看重,但也關乎能否找到些《自然經》的參解,自然還是留下的好,但他對晴姒姐能否答齣子衍刁難之問,實在沒甚麼信心。

  子余將屁股和坐氈向他挪了挪,拉了拉他的衣袖,指了指晴姒,搖了搖頭,嘆了嘆氣。見晴姒橫了他一眼,舉起拳頭,他才抿緊了嘴,口中的話憋了回去。

  「這個題很簡單,在坐的可是人人都會……我問你戎、狄、夷、鬼、蠻、翟、羌七個字怎麼解?」

  晴姒瞪圓了秀眼,盯向了子余,似乎在求證。

  「除了睜著眼瞌睡的,記性不算差到家的,確實人人都會,滕老昨日剛剛講的,二侄兒,有點意外的狡詐阿~」子余說著嘿嘿一笑,又拉了拉仲牟,這次卻指了指他。

  仲牟正想著你指我作甚,便聽晴姒姐侃侃自通道:「我~不!知!道!」

  眾少童剎那倒厥一片。

  仲牟也猛側頭凝視著她,啞口無言,晴姒姐~你好歹掙扎一下啊!

  哈哈~子衍毫不掩飾內心狂喜,「你可真是恬不知恥,按約定滾出王學去,不然你成為王學笑柄倒沒甚麼,別連累了父君的英明,對,還有這小子,區區一荒蠻武夫之孫。」

  仲牟心中原本只是有點不甘,但聽到辱及阿爺,瞬間起了怒火,但明明憤怒,心中卻是平靜,只有一些沉睡的記憶在腦海中被喚醒。驟然有種王族又怎樣的念頭。

  他並沒有尋常孩童生氣時的激動神情,反而冷著臉道:「來殷都,常聽到一句村言,狗衍看人低啊,二王子甚麼衍,沒看到晴姒姐不過是覺得你的問題太過簡單,懶得作答罷了!若是我等答出,你是不是同樣滾出王學!敢是不敢?」

  「可惡!你小子怎敢!……哼~說太過簡單?不會是認得幾個字便來虛張聲勢吧!好,你就來講講!我倒要聽聽你一個荒蠻小子能懂得甚麼!……不說清來由,可不算是答出來!」

  來了!一旁看熱鬧的子余暗自興奮起來。

  仲牟沉吟須臾,從湧出的記憶中提整了幾句,簡明扼要道:「『戎』字,從十又從戈,十為甲,戈為兵,取的是兵甲武伐之意。中原大國自古是以農耕為本,而北方西方的部族戎鬼羌等部族多以牧畜為生,從古至今雙方多有征伐,因而中原漸將『戎』字替代了這等游牧之族;『羌』字,從羊,是披髮牧羊之人的意思,也在戎之列,曾被喚作羌戎;『翟』字,如頭插羽毛之狀,是戎人首領的裝戴,也指戎人;『鬼』字,如面帶遮面,正是北方戎人戰場上的習俗;『狄』字,從火從犬狼,以火為神,以犬狼為伴,乃拜火的部族;『夷』字,從弓從人,是持弓善射之人,指擅長弓箭射羿的東方夷人部落;至於『蠻』字」,從蟲從巫祭,蟲乃虎、豸、蛇、蟲,未經王道教化,只懂巫法馭蟲,是南土百蠻。」

  仲牟也沒想到,自己曾懂得這許多,或許是淳師所授,但不妨礙他心中沾沾自喜,尤其能在晴姒姐面前有所展露。

  「小牟,厲害啊!姐沒白疼你!」晴姒也不知他說得對是不對,但她能看齣子余讚歎和子衍驚愕的神色,「子衍,這下你怎麼說?快給姐滾!」

  子衍大糗,卻不甘認栽,只得厚著臉皮對晴姒道:「切~他本就是戎蠻小子,知道又有甚麼稀奇,我原本是問你的,你沒答上來才該滾出王學!」

  「嘿嘿~這才是我認識的二侄兒,無恥得這般耿直,老夫喜歡!」子余捏了捏光滑的下巴。

  忽聽屋外一聲沉咳,有一老者隨聲而至,只見他交領的右衽素長衣,長袖窄口,前襟過膝,后裾齊足,腹懸一斧形蔽膝。內著寬褲,寬腰帶,革履翹尖。頭戴高巾帽,遮著蒼白的頭髮,后梳至頸部,內卷扎束。

  「老朽說了多少次,等待師氏講學前,先要寧神靜氣,似你等這般吵鬧,個個心浮氣躁,如何聽學,尤其是你,晴姒丫頭!」

  晴姒本想對子衍反唇相譏,看到老者如同老鼠見貓,不自覺便收斂了性子,正了身子,竟然沒有駁嘴。

  老者正是耆老商滕,也是這王學的學正,司理王學一切事物。

  他其實早到了屋外,更聽到了子衍和仲牟的對答,因而一進來,便率先打量了仲牟一番,兼之之前七字解說,倒與孫兒商容所言疊在了一起,果然聰慧過人。只是這孩童似乎對王族缺少該有的敬畏,讓他隱隱不喜,更對戎胥甸不滿起來,見其孫,知其祖。

  商滕老眼掃了一圈,眉頭與臉上亂紋紛紛擰了起來,「子受又沒來嗎?」

  子衍搶道:「三弟說少學無用,不如煉武。」

  「不當人子!罷了,這等頑劣,老朽也管不了!將來不過一粗鄙武夫!」老者氣道。

  晴姒見狀暗道不妙,忙替那叫子受的解釋道:「滕老,我姑母的死,對受弟打擊太大,他還只是個孩子,怕是要再休上一段時日,還請您體諒,您可別聽子衍胡說!」

  「我哪裡胡說,這話他常常掛在嘴邊,又不是只有我聽到,滕老可問問在坐其餘人等。」

  眼見兩人又要爭吵,「好了!」商滕打斷道,「子受之事,我會與大王子商議。今日少學,老朽想先問問你等,先王祭祀,你們其中有幾人也在場,看到了甚麼?小期,你先說。」

  他用手徐徐點到角落一個五六歲瘦小的孩童,怕是這間屋子內最年幼的一人,只見他期期艾艾道:「好……好嚇……嚇人!」

  「嚇人!哪裡嚇人,殉葬嗎?小……小期叔,你……你這膽……膽子也太小了吧!」子衍學著幼童的口吃樣子。

  「子衍,你又看到甚麼?」

  「滕老,我看到那些殉葬之人一哭鬧,子期叔就尿了褲襠!哈哈~」子衍的話引得一眾子弟大笑。

  角落中的子期被笑得紅了眼眶,頭壓得很低,卻不敢言語,瘦小的身軀顯得更加弱小。

  仲牟攥了攥拳頭,卻忽然想起阿娘的告誡,莫要惹事,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已有些衝動,怕是與未來的二王子結了怨。

  商滕不悅地瞟了子衍一眼道:「子衍,作為少學之長,將來的二王子,你該學學你大哥子啟那般溫文謙恭。」

  他又將目光很快落到了子余身上:「子余,你看到甚麼?」

  子余小小的眼珠轉了轉道:「這天下侯伯有的來了,有的沒來!」

  商滕聞言眼睛一亮:「哦~那是來的多,還是沒來的多?」

  「來的大多稱兄道弟,尊叔喚侄的!老夫也不知哪個多!」

  晴姒悄悄問仲牟:「他倆這是打得甚麼啞謎?」

  仲牟思索著,這三王子余怕是在說,來的大多是子姓諸侯伯,而外姓的大多沒來。滕老頷首,似乎對他的回答很滿意,這又是為何?

  他正想進一步細思,又聽學正問道:「你等可知先王定下的廟號,子衍你說!」

  子衍有些遲疑,有人小聲幫道:「文武丁。」

  「文武丁嘛!我當然知道。」子衍趕忙回道。

  滕老哼了一聲:「既然你喜歡讓別人解你的題,你便也為人家解一解這廟號?更要說一說自大湯王以來,我歷代先王的廟號。說解得不好,今日就滾著離開少學好了,老朽以為,人無信諾而身不立。」

  啊~子衍一時愣神,就聽到晴姒呵呵嬌笑,「行不行啊,那個甚麼狗衍的!」

  「可惡!」他趕緊低頭絞盡腦汁想著如何說解,「廟號,也是祭號……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日干貞卜,得到祭名,前面再加一二字,多取『大』(同『太』)、『小』、『祖』、『武』……便是廟號,我等後輩子孫以廟號尊稱歷代先王。」

  說到此處,他有些心虛,抬頭瞄見滕老確無不悅神情,才又時斷時續道:「湯王,成乙……其後大丁、大甲……外丙……大庚、小甲、大戊、雍己、中丁……外任……河亶甲……祖乙、祖辛、羌甲、祖丁……南庚……陽甲……盤庚、小辛、小乙、武丁、祖己、祖庚、祖甲、康丁、武乙……最後是先王文武丁。」

  商滕點點頭道:「倒是不算太差,只是……下學時,還是滾著離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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