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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水火既濟,眾謀之殤(7)

  戎胥牟匆忙離去,路遇幾個平民,也不知是不是對方的眼線,不敢稍作停留,更別說回去認一認那暗間的樣貌。待到集市,他守了一會兒,也沒看到甚麼人出現,怕是走了偏僻小路,避開了人群。

  於是追上狁豹,問了問田獵之事。

  狁豹昨晚曾聽使團的人稟報,似乎是戎胥一方提出以田獵會盟,但他也並未留心,在他看來終歸是遊玩罷了,只要與牟兄弟一起便好。這兩日幾次三番慘敗給兄弟,他對摔斗田獵這等武事是完全提不起興緻,心思反都落在吃食上,所以田獵之事乾脆交與族人自行安排。

  回到族中,戎胥牟立即去見主事的長輩,剛好六叔公、爹親、二伯仲仄、四伯季廣正聚在一起商議田獵之事。

  六叔公驟聞他的所見所思,皺起眉頭打量著他,狐疑之色掛在臉上。

  戎胥廉怕六叔擔心兒子信口雌黃,便打破沉默:「六叔,牟兒的耳力我見識過,相信他所聽所言不虛,何況牟兒自幼思慮推斷之能不遜咱們這些長輩。」

  這一句話,倒讓六叔公想起了當年疼愛的甥男遭斷手之刑,便是這早慧的侄孫揭穿偷盜銅貝之事,臉上頓時露出不快之色。

  「我也相信小牟,記得伯承大哥出征前,跟我講起彭、莘之戰,很是誇讚了小牟一番,不然爹那脾氣,也不會隨便封出個少年百夫長不是。」戎胥季廣邊說邊沖侄兒擠了擠眼睛。

  「既然你兄弟都這麼說,老夫姑且相信。那小牟,你既善推斷,就說說看,那暗間會是甚麼人?」

  「還用小牟,我都知道,那人既說犬戎話,定是犬戎的人啊,無非獫狁、昆夷等部族。」戎胥季廣搶道。

  「四弟,說犬戎話的可不都是犬戎之人,整個西北,會說犬戎言的不少,別說咱們戎胥子弟,羌人,鬼戎,義渠等諸部也熟絡精通。」戎胥仲仄道。

  「田獵之事,都有誰知道?」仲牟忽問。

  「四伯我都是剛剛才知,六叔,您還跟誰說過?」

  「老夫倒是吩咐過我家那小子,以做籌備。」

  「啊!叔祥弟啊,要不要叫他前來一問……」

  見六叔臉色一沉,季廣想起六叔三個兒子,連病帶戰死,如今僅剩一個,如寶一般,便不再多言。

  「四伯,不必了,暗間不是咱戎胥之人,雖說族中之人多有會說犬戎話的,但在自家城中,平日里出來進去,是尋常之事,怎麼可能惹人懷疑,所以那暗間若是不敢長時辰在外,必不是能隨意離開的身份,除了獫狁使團之人,我也想不出還有何人?」

  「小牟言之有理。」二伯仲仄點頭道。

  「還有一點,若考慮為何選白日人多之時報信,卻不選夜晚?我想此人怕不是獨居,且夜晚反倒不易脫身。」

  「我族中之人,不會有這等束縛。」仲仄道。

  「那會是甚麼人?」季廣問道。

  「自然是獫狁使團之人。」

  「二伯說的對,十有八九是狁豹近侍之人。白日里他都與我在一起,將隨從留在驛館,若是夜晚,反可能要不時傳喚。」

  「就算知道暗間是獫狁一方,但到底為了甚麼?」六叔公眉心擰得更緊。

  「怕是為了擄走狁豹。」仲牟道。

  戎胥廉對兒子肅道:「這些時日,你二人都在一起,你又怎知不是謀算於你?」

  「阿爹,暗間自然要跟在所謀之人身旁,兒子這半年來身邊可只有阿娘與大哥。」

  「四伯聽出來了,小牟是在跟咱們抱怨,沒給他安排個隨從侍女的。」

  「莫要嬉笑,擄走他一個孩童,所為何來?」六叔公道。

  仲仄想了想,「會不會是昆夷之人?獫狁與我等結盟,還說動了昆夷一部。我聽說昆夷兄弟兩分,一方與獫狁交好,會不會是敵對那一方?」

  仲牟見二伯望過來,回道:「二伯所言確有可能,那犬戎一方曾說『不計前』三字,後面怕是個『嫌』字,雙方原本有嫌隙,甚而爭鬥,必是周國之敵。」

  「但周國之敵可真不在少數啊。」季廣道。

  「那周人又為何而來?」六叔公插問。

  「叔公,我想周人是打算以狁豹為質,逼獫狁撤兵,一旦獫狁撤走,昆夷怕也要一同撤去。」

  二伯點點頭,「小牟說的不錯,這必是周伯昌解圍之策。」

  仲牟心中暗想:為何不早一點擄人?非要等阿豹進了戎胥城。莫非是為了破壞兩方之盟,讓我們背上護衛不利之責.……這兩方是早有勾連,還是剛巧碰在一起?

  六叔公用手指點了點若有所思的侄孫,「也怪你,就該看一看那暗間究竟是誰,如今到好,知道了與不知道何異?莫非還要老夫去與獫狁說,貴使團混有細作,就算說了也未必能查得出來。」

  「六叔,這怎能怪小牟,那邊定有不少高手,你讓他一個孩童如何面對?」季廣撇了撇嘴。

  「我們絕不能知會獫狁,那樣勢必打草驚蛇!」二伯道。

  「我看不如將田獵作罷。」戎胥廉道。

  仲仄搖搖頭:「那沒用,五弟,對方好比毒蛇,潛藏於身邊,不知甚麼時候就要給我等封喉一擊。如今這城中怕是潛了不少周人暗探,若是等獫狁使團回程再出手,就鞭長莫及了。」

  「我看不如我帶人將全城搜他一遍,把所有可疑之人抓起來。」季廣攥了攥拳頭。

  「胡鬧,城中不僅有獫狁、義渠、昆夷幾大部族,還有眾多部落之人,就是阮、共、密之人,你就敢確保沒有嫌疑?我戎胥能立足西北,一靠武功,二便要靠交好各方,你這是要我等自絕於周邊!」六叔公呵斥道。

  「或許我有法子能找出暗間。」仲牟道。

  「甚麼法子?」四伯急問。

  仲牟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二伯眼睛一亮道:「你是說能聽出那人的聲音?」

  「其實聲音也未必就能聽得真切,但若加上對方的司職,侄兒便能確定。」

  「小牟耳力之事,還請六叔與兩位兄長莫要聲張,四哥!」

  「五弟,你甚麼意思,四哥是那大嘴之人嗎!」

  戎胥廉轉頭看向兒子,「今後再不要那般行險!」

  ……

  幾人定計,六叔公便以田獵隨行安排之名,召集了獫狁使團諸人,以犬戎之言相詢,仲牟也跟在一旁。待聽到「小人阿洞,替小王子喂鷹」之時,仲牟心頭一動,就是他。

  仲牟轉頭沖叔公點點頭,六叔公會意,以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將田獵之事做了一番交代。

  待獫狁等人離去,便命戎胥廉暗中盯住那飼鷹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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