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天火同人，屠龍四友（6）

  一夜安穩，翌日清晨，子受自覺氣力恢復，便打算前往有蘇部寨，看那異獸山龍子到底是怎生模樣。而百里聞風也剛好要用戎胥牟給的海貝前去換些黍糧，供弟弟妹妹們食用。

  戎胥牟正想著該如何探查甚至接近有蘇忿，乾脆提出結伴而行。

  於是四人簡單做了喬裝，換上寨子里的有蘇裝束，各自戴上斗笠，半遮著臉，以防備昨日刺殺子受未果的帝神教高手。

  百里聞風與部寨常年有所往來，輕車熟路，便自薦為嚮導。

  他帶著三人，順著沁水，進入有蘇邑。穿過外圍那些零星的帳屋，時不時遇到熱情的牧人平民。

  靠近邑中，近萬戶的有蘇寨，依山傍水。四周重巒疊嶂，井田如梯，直連雲天。沁水穿寨而過，將有蘇一分為二。寨內懸空吊腳的木屋層層疊疊，順山勢而建，連綿成片。屋前屋後有翠竹綠柏點綴。吊腳木屋的基座以青石、卵石壘砌。到處是有蘇人居住的家院，圈養牲畜的圍欄，以及糧倉黍室。四通八達的青石路蜿蜒回折，其間楓林成赤霞，楓香撲鼻。

  四人的到來，在數萬有蘇部族中，並不顯得突異。

  他們先找到百里聞風熟識之人，商議了將要易買的糧物，順便打聽著有蘇和山龍子的消息。

  原來前代有蘇伯，為了賞玩人與猛獸之斗，特建了個獸場。如今二君弟有蘇護，帶族人于山中獵了五頭異獸山龍子，便圈養在獸場，與奴隸相鬥取樂。

  不但有蘇貴族在此賭鬥，甚至周遭眾多方國，都有權貴氏族前來，有的單純為了賞玩，有的還帶了自家斗奴，前來賭鬥。

  據說這獸場乃是仿照殷都的大斗場而建。

  有蘇以刑罰嚴酷著稱，各類罪責訂立得比殷商還要細緻。上代有蘇伯廢除了死刑，卻改將死罪之民，投入獸場，供宗貴消遣，讓有蘇在周邊方國的名聲極大。

  前來的宗貴，少者賭些財貨，多者男奴女婢，乃至土地。

  當戎胥牟四人來到獸場，遠遠便聽到鼎沸人聲。宗貴出入如不息川流，聽說有黎、虞、霸、亘、召、雍、邘、倗、敦、雇、溫、原、絺、樊、隰、攢茅、向、盟、州、陘、聵、懷等周遭各邑氏族在此，甚至狄人也屢見不鮮。

  子受替四人繳了貝，便穿過高大的石拱門，進入獸場內里。

  登上高台，入眼便是巨石圍砌的六七丈圓形石壁，將百丈方圓圍攏。四周高處的台階供宗貴們觀坐。

  此時，獸場中坐了百餘宗貴，大呼小叫的，用一道道亢奮的目光俯瞰。

  圓闊的獸場四周有近百甲肉大成之上的侍衛，將其團團圍攏，以防猛獸脫逃傷人，其中更有十餘銅骨高手，最強的怕是有銅骨大成的修為。

  重重鎖鏈下拴著五頭異獸，身高丈二到丈六不等，身長兩丈有餘，不斷發出汩汩之聲。與尋常四肢爬伏的瘦小山龍子不同，這五頭巨大異獸，兩前肢短細，後肢卻粗長有力，使它能站立如人鳥。其頭扁，兇狠時，仰頭張開長嘴，露出上下利齒。一身皺巴巴的厚皮如重甲在身。

  山龍子的四肢都被十餘道碗口粗的大銅鏈鎖住。山龍子不斷掙扎，將鎖鏈拉扯得嘩楞楞作響。

  這時二十餘斗奴被放入場中，有銅骨大成的高手現身，高聲宣讀了這些斗奴之罪，有些是逃奴，有些是殺人偷盜的有蘇族人，更有數百里內氏族帶來的賭鬥之奴。

  語罷，便將五頭山龍子的銅鎖斷去。山龍子當即掠了上前，一隻只龐大的身形卻極為敏捷。

  斗奴們有的持戈矛，有的持利劍，卻一個個戰戰兢兢圍成一圈，左右踱著步，有些更是驚恐萬分，瑟瑟發抖。五頭山龍子，掠了上來，呈鼎足之勢，將眾人圍在當中，不斷逡巡徘徊，時不時探身沖咬一番。

  忽然有高出一頭的山龍子，擺動碩大頭顱低吼，似在與同伴低語。

  五獸同時向中心沖襲，連咬帶抓，將斗奴們一一撲倒。須臾間，一場血淋淋殘殺就此展開。

  其中有數名斗奴也是甲肉巔峰，更有一人銅骨小成。但在三頭山龍子的尖牙利爪下，沒有撐過一刻時，便盡數被咬死。

  山龍子野性的很，直接將那些斗奴一口口吞咬入腹，顯是餓極。

  「好兇猛，這就是傳說中的龍子嗎？我估摸這些畜生與銅骨小成高手相當，而且最恐怖的不是氣力，而是敏捷與配合。」子受觀看其間，不時激動地呼喊，似乎很習慣這樣的場面。

  但聽著斗奴的慘叫，鼎人玉面露不忍，攥緊拳頭，面色鐵青。

  百里聞風也是首次見到這裡的斗獸情形，「這就是身為人奴的悲慘，明明都是人，一方卻在哈哈賞玩，而另一方卻要拼上性命，卻還是落個慘死的下場，甚至不如牲畜.……都說先代有蘇伯仁義，廢了死刑，我看也是沽名釣譽之輩，這些高高在上的君伯君子哪有甚麼真正的好心仁義。」

  他的話音剛落，便聽身後不遠有女童的輕銳之聲，「他們在罵阿爺！給我抓了！」

  四人一愕，聞聲回頭，只見一群護衛簇擁著三歲女娃，頂著兩髻總，髻邊還插著紫色重瓣小花。肌膚粉嫩，秀鼻薄口，一對水晶眼眸，靈動中卻還帶著一股驕氣。

  護衛們呼啦一下將四人團團圍住，更有侍衛頭領怒斥道，「你等何人，敢在此放厥詞，言辱先君！」

  「我說的難道不對，那些斗奴，人生肉長，憑甚麼成為你等取樂的玩物。」百里聞風站起身，瞪著眼頗為不忿道，一旁的子受想攔卻已是不及。

  女娃插著小蠻腰，奶聲奶氣地哼道：「我家龍龍，是在懲罰惡人呢，你等說阿爺的壞話，也是卑賤的惡人，都給我扔進去喂龍龍！」

  子受聞言雙眉一豎，重重踏在石階之上，石階應聲裂碎，一下子震懾了眾護衛，他們趕忙將女娃護在身後，舉出兵刃，戒備地盯著四人。

  「壽德，你昨晚不是還說要斗一斗這等異獸嗎，怎麼樣，敢不敢上，我剛好把手中的海貝賭上，也能多賺些。」

  戎胥牟仔細打量著女娃，穿錦戴玉，想起先前打聽得二君弟有蘇護有一幼女，遂計上心頭，「壽德，咱們不妨上去試試，四人對五獸.……」

  子受何等火爆脾氣，被女娃奚落便有些忍不住，又聽兩兄弟慫恿，當即哈哈一笑，「有何不敢，待我們下去教訓教訓這些沒毛的畜生！」

  說著便要朝場下走去，卻被戎胥牟一把拉住，「既然要戰，也該將規矩說個清楚明白，若是我等贏了，該當如何？」

  女娃驕橫道，「若是贏了，我就讓爹爹獎賞你們，哼。」

  「我等又不知你是何許人，更不知你爹爹是何許人？」仲牟輕笑一聲。

  「住口，我家小君子妲己是也，安敢如此無禮！」眾護衛紛紛向前圍進，無數利器擎舉，遙指著四人。

  鼎人玉忽然轉了轉眼珠，「有蘇小君子是嗎，若我等僥倖贏了，你便要輸上供百人食用三年的黍子，你可敢賭？」

  「好呢，我就讓龍龍好好教訓你等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