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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雷山小過,巴蜀除妖(2)

  初春,崑崙剛剛迎來一場大雪,天地銀妝。

  遍野的杏花,開滿山坳、河谷、村落,如春寒里走出的俏美女子,融裹著孩提的純凈之白,少女的初萌之粉,成年的熟艷之紅,似披著一層潔凈的白衣,讓男人們流連,伸手欲牽。

  又是一個霄妘與戎胥牟約定的試藥之日。

  葯是沖肝之葯,正是他下一階段突破肝絡之宮,煉肝木之氣所需。春時木旺,萬植生長,正是育養壯大木氣的最好時節。

  眼見葯坊的徒役們經受不住她試煉的各種新丹,白白中毒,更卻對丹藥的改進毫無幫助,戎胥牟便提出了親自試藥。

  這些時日,姚閼(e)識趣地沒有露面,大約是知道自己乃葯坊最不受歡迎之人。倒是熊狂一有空便徘徊在坊中,以為戎胥牟自恃體魄強悍,在幫霄妘師妹試藥,不甘其後,也不問情由便自告奮勇。結果沒出幾日,就開始後悔,如今當真有苦說不出。

  一身白素的霄妘帶了兩名徒役,在熱烘烘的煉丹小室里守著丹爐。

  這一年鍊氣始終沒甚麼進境的呂望,帶著徒役們在院中清理著新採的藥草。

  熊狂與戎胥牟則一左一右,象兩尊門神一般坐在小室外。熊狂更是大眼瞪著戎胥牟,若是眼神能殺死人,對方估計已然死上一百遍了。

  戎胥牟也懶得搭理他,這傢伙最近的傲氣收斂了許多,大約是最初的幾日,兩人幾次動手,總被自己教訓,吃了不少虧。讓他終於意識到,鍊氣不如自己,巫武不如自己,武技也不如自己,甚至對於丹藥的理解更是差了十萬八千里。他那點因出身而天生的狂傲,便只剩下了一點張狂。

  他盤膝而坐,沉心凝思著《空明劍》的第一式『動中靜靈』。

  《空明劍》講求心意御劍,起始便需要鍊氣化神之境,能以意動氣,門檻極高。若能煉到第三式『虛中無心』,便可將心蠱殺死而不傷臟腑。而煉到第四式『無中空明』,甚至能以劍氣替代心蠱,從而補足自身的心疾之缺。

  自晉陞山中人血面眾算來,已有一年之久,他的心蠱也僅剩不到一年之期。

  黎師最初並不知道,從多年前,扁鵲師兄已在為自家徒兒研試心蠱等救治心疾之法。出關后,又聽說百年河伯之心的事,擔心萬一找尋不到,《空明劍》便是最後的救命倚仗。

  她自己也只煉成第二劍『靜中虛神』,因此大部分時日都用來領悟第三劍,以求能及時替徒兒斬去心蠱。至於心蠱死後的心疾,好在扁鵲師兄已有了延續之法。因為第四劍定然是指望不上的,何況若將劍氣長留於體內,還是自己修鍊的為最佳,才不會被身體排異反傷。

  麗日和風,沐浴其中,身外縱有寒疏,心中儘是暖貼。心頭縱有高牆萬丈,不知不覺間,也要打開一道缺口。

  戎胥牟的嘴角微微一翹,又馬上平復下來,一心回到劍法之上。

  該如何在極動中找出極靜?

  師父說,第一劍的精髓在於『靜』,動是由一瞬一瞬之靜,銜接而成,招式如靜,變化亦如靜。

  甚麼是破敵人的動中靜,甚麼又是凝自家的動中靜,他始終不得要領。他的心始終無法如師父那般,能在危急中,心如止水,波瀾不起。

  驟聽一聲巨響,猛睜眼,一道細小的黃影應聲射出了煉丹小室,好巧不巧,直奔他的面門而來。

  驚變之下,全神凝聚,如至識般的巫血激發,黃影在眼中變緩,乃是一枚三角狀的厚銅片,極旋而來。以他的巫武,此刻可以避,也可以擋,但他心有所感,這不就是動中極靜嗎?他居然身在寶山而不自知。

  他的武道經驗告訴他,最弱一點在於銅碎之尖,但要想刺中,對於旁人確實極難。他以指御氣,卻准之又准地點在其上。金銳之氣順著手指而出,將其平切,上下截成兩片,失去前力,同時墜落在地。

  「原來極動中的極靜,需要慧眼如劍,心亦如劍,唯有自身極靜,才能出手如電……師父這是提前步入了至識之門,而我則是靠巫血取巧領悟了半劍。這半劍我曾經在無意中也施展過,刀擊一點,斷人兵刃。今後若有辦法弄個極動之陣出來磨鍊心眼,這半劍縱是不用巫血也當能使得出。至於後半劍,我也有個感覺……嘶~還差了一層薄障。」

  他這番思量只在一剎,對面的熊狂已跳起身,迎上煉丹小室中走出的灰黑女子。

  「你是?」這位高壯的門神揉了揉眼睛,沒看錯,走出來的就是霄妘,黑頭黑臉黑著衣裙,不見秀髮,唯見蓬亂,不見素白,只見灰紅,數道傷口淌血,一身狼狽,「不是……霄師妹,你這是?」

  外面多名徒役,慌慌張張衝進小室,邊跑邊喊:「又炸爐啦~快救人啊!」卻頗為熟練地救治起裡面受傷的兩位同伴。

  丹爐銅鑄,原本十分厚實,此時已經碎成無數,除了『偷襲』自己的這一枚,還有數枚銅碎插在兩名徒役的身上。兩人被一瞬襲來的狂暴熱勁沖翻在地,渾身是血。

  幸好丹爐不大,碎片不多,兩人鍊氣功夫不弱,又有霄妘替他們擋了擋,但依然傷得不輕。

  「還好……」她噗地吐了口黑煙,咳~咳~咳了兩聲,「還剩了兩枚,沒有全毀掉!」

  說著掌心一翻,露出兩顆黑黝黝的丹丸,奇形怪樣,實在沒甚麼賣相,令她皺了皺直挺的鼻子,神情不悅。

  「炸爐而已,很平常嘛,師妹的傷不要緊吧?」熊狂故作笑容,試圖安慰她,「聽說過去還炸死過人,今日算是大幸了!」

  聚過來的呂望忍不住低頭擠眉弄眼,心說,這位熊師兄,你不會安慰人就別亂開口。但轉念一想,幸虧自己是入門的三代弟子,而非徒役,哪怕自己在同門眼中再無能,自己的性命還是比他們矜貴,心中不免升起一種世俗的歡喜。

  丹爐炸裂?

  雖有耳聞,但親眼見到這等情形,還是讓戎胥牟動容,心有所觸。

  「當年姒姨,大哥的親娘,不就是這般被炸死的么?車中的微光,如箭的銅碎……周老伯護了我,卻落得一身重傷……當年殺死殷商先大妃有莘娀(song)姒的天雷,會不會與這丹爐炸裂是相似的秘法?可惜霄妘說她也不明其理,不然定能弄清真相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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