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流落永巷（3）
新年將至，宮中各處皆是張燈結彩，一派喜氣洋洋之色，即便是身為奴婢，也想著來年能夠一帆風順，即使不能大富大貴，起碼還能夠不會因犯什麽錯誤而因此喪命。
雪下得極大，天空灰蒙蒙的，布滿了烏雲。一會子，這房頂上，地上都是銀色的雪花。
刺骨的冷風從屋外吹進來，似一把把刀子般，在她的臉上削著，現在這屋中除了她再無其她人。
如今大夥都聚到一塊去慶祝去了，她索性拿了一件鬥篷披在身上，然後往屋外走去。
此時地上已經下了厚厚一層積雪，踩在上麵沙沙作響，一踩一個腳印。偌大的院子裏，就她一人在雪地裏走著。
耳邊呼呼的風聲總是不斷，偶爾有雪花落盡了她的領子中，滑進了她的頸項裏麵，涼涼的，卻讓她覺得舒服。
雙手抱著一個暖寶寶，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要去哪裏，隻知道漫無目的的走著，一直往前走著。
從前白天裏幹活，晚上就回屋休息，很少會有時間在這裏走動。如今走來，頓覺這條巷子好長好長。
她有半年有見過楚奕，可是每每午夜夢回時，那個常令她心心念念的人，總會在夢中與她相見，隻是每次見到時，都是他冷峻的容顏，以及冰冷的眼神。
並且對她嗤之以鼻，詢問著：‘你還來見朕作甚？你還有何臉麵？想念沃兒麽？你除了生下他，你還做過什麽？’
然後楚奕的臉極度的變形，最後一陣狂笑，消失不見，而每每這時候，她總會大汗淋漓的從夢中驚醒。
而後睜著眼睛，望向頭頂，哪裏有什麽楚奕，也對，他那般高高在上的人，又豈會出現在此？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走出了永巷，來到了皇宮的禦花園。今天為慶祝麗妃懷孕，大部分宮人都去慶祝去了，留下來的，也都躲在屋裏，所以偌大皇宮中，並未有幾個守衛。
她站在一池結了薄冰的湖前，靜靜的立著，思緒翻飛到了從前。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萬物蘇醒，禦花園中，開滿了各色花朵，而楚奕卻在這時候，送了她一盆依蘭花。
楚奕當時跟她說，她就有如那依蘭花一般，雖然不是最高貴的，卻是最堅強的。
往事曆曆在目，隻是如今想起來，不禁有些唏噓不已，若真是如此，她為何在這半年來，總會在想起他時，會心絞痛？
又為何，在聽聞安慕兒懷了龍種時，她痛的幾乎四肢麻痹？
耳畔的風聲越來越大，站的久了腿有些麻木，在這冰天雪地裏待久了，身體也變得有些僵硬，她緩緩轉身，本欲回去，卻哪裏知道，腳下一滑，人便巴巴向後倒去。
心道，莫非她納蘭嫣然終究就要這般消香玉損了？眼角滑落一滴淚水，而後她竟然無半分掙紮，就這麽任期直直的倒了下去。
突然腰間一緊，人未掉下去，卻因為腰間那一股力量，被提了上來。
溫暖而寬闊的懷抱，熟悉的龍涎香，淡淡的纏繞在她的鼻端，豁然睜開眼睛，數月不見的人兒，就這般出現在她的眼前。
仍舊那麽俊逸，仍舊那麽高高在上，氣勢逼人，一雙漆黑的眼睛，似一顆閃耀的黑珍珠，令人炫目。
英挺的鼻梁，緊閉的薄唇，因為天氣的原因，有些泛紫，隻是本就尖削的下巴，如今越發尖。
她與他之間隔得好近，近到可以感受到他呼出的熱氣打在她的臉上，近到可以看清楚他的臉上的毛細血管。
雖然她知道，她這樣子有些失儀，但是卻不想挪開視線，害怕她一挪開，今日之事，也會像夢中所發生的一般，夢醒了，他便消失了。
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他的臉頰，一汪晶瑩的淚水積聚在她的眼中，她顫抖著手指，緩緩朝楚奕的臉上摸去。
近了更近了，她很想知道，這一次，是否是真實，而並非夢境？當她的指尖觸碰到他光滑的臉頰時，她猛然反應過來，似觸電了一般，立刻把手縮回。
“皇上…您沒事吧？善妃娘娘…”
李福全氣喘籲籲的跑了上來，方才楚奕說屋中太悶，想出來走走，一走便不知不覺走到了這裏。
他本是站在這長廊下，望著漆黑的夜空，卻突然看到不遠處的湖邊，有一女子即將掉入水裏，鬼使神差的，他便飛身過來了。
見到如此情景，李福全自然是快速跟過來，由於跑得太急，他自然是上氣不接下氣。
可當他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時，猛然怔住，納蘭嫣然那位被楚奕貶至永巷的妃子，此時為何突然出現在此，而他二人此時又以這樣一個姿勢站立。
莫非剛才楚奕飛身一躍，卻是為了她？而剛快要落下水的女子，原來是善妃娘娘？李福全心中快速閃過一個念頭，而後把餘下的話統統咽了下去。
而因為他這一聲呼喚，楚奕本是握著的手漸漸鬆開，他冷冷的瞟了李福全一眼，然後道：“朕無事！”
李福全還有些詫異，沒有能夠一下子轉過彎來，納蘭嫣然倒是回過了神，她忙俯身向楚奕行了一禮。
“臣妾參見皇上！”
她低垂了臻首，一雙眼睛望著地麵，那明黃的下擺，即便是在這樣的夜裏，也顯得十分耀眼。
而他腳上穿的那雙雲紋雙龍刺繡長靴，鞋麵上沾了不少積雪，想必這一路，他也走了頗久了吧。
楚奕卻並未出聲，隻是一雙漆黑的眼睛靜靜的望著她，眾人見此，皆不敢多說話，隻得靜靜候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耳邊除了呼呼的風聲，便是各自的呼吸聲。就在大夥不知道楚奕想要如何時，他幽幽開口，卻沒有任何情緒在裏麵。
“起吧！”隻是簡單地兩個字，卻納蘭嫣然覺得甚是陌生，心中的一根玄猛然似斷了一般。
再見就真的是路人麽？他就那麽嫌棄她，那麽厭惡她？一切真的好像回到了當初，不過這樣也好。忍住心中的那份疼痛，她仍舊垂著腦袋，低聲道：
“皇上若是無吩咐，臣妾便先行退下了。”說完這句話，見楚奕也沒有任何表示，怕是默認了，納蘭嫣然便轉身，突然隻覺腳踝處鑽心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