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似真似假（2）
風雅城，楚奕站在高坡上，望著此時仍舊急速湍流的河水，眉毛緊皺。這七天來，他瘋了般，在河邊尋找納蘭嫣然，可是得到的結果統一是沒有見到人，就連屍體也沒有看到。
他第一次深深的後悔，後悔不該帶她來這裏，隻是因為私心的想把她留在自己的身邊，卻哪裏知道，他的私心，卻最終讓她因此失蹤。
納蘭嫣然被洪水卷入的那一幕，就有如被刻在腦海中一般，時刻輪番的上演，也每時每刻的提醒著他，讓他的心莫名抽痛。
這件事情他有錯，當他發現她到了這河邊，他應該極力反對，讓她回去，而不是放任她站在這裏。
若是當初他再狠一些，極力反對，他是皇帝，誰敢在他麵前說個不字？隻是他沒有，因為他愛她，就因為他的愛，他連重話都不敢跟她說，怕讓她傷心，讓她難過，他連看到她皺眉頭，都心痛。
為什麽會變得如此，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愛一個女人竟然會愛的如此深刻，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為何他那麽深愛的一個女人，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一個女人，為什麽可以不顧生命去救別人？
難道真如她所言，她其實是愛著楚燁的，不然在那樣危機的時刻，她什麽都不想，卻想著要救他，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
心疼痛到無以複加，短短七天，卻像是過了七個世紀一般的漫長。這一刻，他深刻體會到，真龍天子又如何，他也隻是個凡人，他也會生老病死，甚至眼睜睜看著自己深愛的人死去。
楚奕的臉深深凹陷進去，一雙本該明亮的眼睛，也顯露著空洞。一直十分講究的他，下巴上竟然也長了青色的胡渣子。
洪災控製了，瘟疫也得到了醫治，但是他深愛的女人卻因此生死未卜。
“皇上。”他站在這裏，已經又是好幾個時辰，沒有挪動一步，李福全看到楚奕如此，心中自然是十分擔憂。
他輕聲喚了一句，楚奕就像沒有聽見一般，仍舊死死的盯著那滔滔的河水，麵無表情。
李福全走近一些，抬頭望了一眼楚奕，當他看到楚奕如此憔悴的神情時，心痛的自然是無以複加。
“皇上，在河的下遊撿到了一隻鞋子，而這鞋好像與善妃娘娘那日所穿的相似，您看…”
李福全話還未說完，楚奕猛然回身，伸手將李福全手中的鞋子一把奪了過去。當他看清楚那鞋子時，眼神一亮。
“沒錯，這是善妃的鞋子，這鞋還是那日朕親自賞賜給她的，她說她腿腳有時候疼痛，怕是在那永巷中落下了病根，朕就讓司製房的選了那種柔軟的布料給她做了一雙，朕還吩咐鞋底要輕便，更要柔軟…”
楚奕邊說著，手指邊輕撫著手中的那一隻鞋子，好像此刻他摸的不是鞋子，而是納蘭嫣然。
沉入回憶之中的楚奕，眼神漸漸恢複柔和，嘴角還噙著一抹微笑。隻是這種神情，出現在此刻他如此憔悴的臉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越發的讓人難受。
李福全雙眼微紅，卻隻能拚命忍住，把滿眶的晶瑩悉數壓了下去。
明知道楚奕定會難過，可他還是選擇把鞋子拿過來，可當他看到楚奕如此時，又忍不住的悲傷。
沉浸在回憶中的楚奕突然回過神來，忙拉住李福全的胳膊，大聲道：
“李福全，是不是有善妃的消息了，此刻善妃在哪？”
什麽時候，楚奕都是一副處變不驚的姿態，曾記得他帶領軍隊打敗敵國時，都是十分淡定，當大軍陷入被敵人設下的圈套時，他亦是鎮定處之，最後反敗為勝。
何時見過他如此不淡定，如此就像一個普通人一般，喜怒哀樂皆浮於表麵。可當他問出這句話時，李福全眼中的擔憂不由越深了。
他沒有回答，隻是將頭低得更低，楚奕一心急，不由道：
“李福全你怎麽回事，朕問你話，你竟然不答？”李福全隻得往地上一跪，一雙眼中布滿的晶瑩終於再也抑製不住的洶湧奔出。
“奴才不敢，皇上，若是這鞋是善妃娘娘的，那奴才請皇上節哀！”這一句話有如炸雷般，在楚奕的腦中轟的一聲響。
半天他都未有回過神來，隻是用手緊緊的握住那隻鞋子，然後靜靜的看著李福全，好像在做艱難的打算，等了片刻後，他在十分緩慢的從嘴裏吐出一句話來。
“李福全，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楚奕的眼神十分複雜，但是那一雙凜冽的眼中透露的不再是從前的冰冷，而是滿滿的憂傷。
其實，這個結果他似乎一早就已經料到了。被洪水衝走，像納蘭嫣然那樣一位弱女子，她水性又不好，就算是水性好的，在那樣危急的情況之下，也未必沒事，更何況是她？
隻是這幾日，他一直在找她，不管是命人，還是自己去找，他都在心裏暗暗想著。他的妻子，他的夫人，善妃，是那麽一位善心仁義的女人。
他們在一起是那麽的不容易，經曆了那麽多的風雨，每次的難關都順利通過了，那麽這一次，她也不會丟下他，自己離去。
但是這一次，為什麽明明幸福戳手可及，卻再一次和他插身而過，到底是命運弄人，還是他於她本就有緣無分？
“皇上，在撿到這鞋子的同時，還發現了被河水衝上了岸的一具女屍，這鞋子就是從那女屍旁邊撿到的。那女屍衣裳已經被河水衝破，五官更是因為被水浸泡變得辨認不清，身形也已經浮腫，唯一能夠辨認的，就是這隻鞋了…皇上…”
李福全說到這裏，早已經涕淚橫流，而楚奕本就做好了聽到納蘭嫣然去世的消息的準備，可真正親耳聽到時，仍舊止不住的顫抖。
他瞪大雙眼，望著李福全，眼眶已經變得通紅，拿著那鞋，卻止不住的顫抖。淚已經從眼中滑落，不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此時的他，隻是一位平常的普通人，一位在聽到自己妻子去世時的普通人。
“你…你說什麽？”顫抖著，終於將話說了出來。
“皇上…”李福全跪到楚奕跟前，伸手握住他龍袍的下擺，就光喊了一聲之後，便大聲痛哭了起來。
楚奕的眼淚一滴一滴止不住往外流，他像失了心一般，全身除了顫抖之外，再不能做其它。
“你們胡說，你們都搞錯了，朕的善妃，朕的妻子，前幾天還好好地，這才幾天，怎麽就去了？一定是你們不想找了，你們想忽悠朕，所以…”話還未說完，眼前一黑，人便往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