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兩個大國(4)
然而這一次的性侵事件，葉端直的判斷被證明錯誤而且是大錯特錯，形勢完全沒有象她預想的那樣不理睬就很快過去，冥冥中象有隻無形的大手在推動，報道持續發酵、長期占據全球大小媒體，財經、娛樂、人物、科教、社會等各版麵都無休無止地報道討論，深黑色H正楷漢字的瀚迅標識與桔黃色囚衣沉默憔悴的李侯密不可分地相連定格，刺目得關其雨甚至不敢看手機不敢上網，而隨著這個畫麵的廣泛傳播，瀚迅的形象一落千丈。
??很快，各地市場陸續傳來噩耗，“李廣”“李耳”“李世民”銷售不暢、退貨頻發，代言的中外明星都紛紛毀約不願再與瀚迅沾邊，各國政府也迅速撇清關係，不乏正式聲明瀚迅並非官方途徑引入…不難理解，東西文明中、性侵都是下三濫的罪惡，就象“淫賊”比“強盜”“惡棍”更為人不恥一樣，李侯的這次事件並不毀在社會危害性、而是糟糕在成為瀚迅的恥辱，致命地丟失了十幾年好不容易獲得的信任和榮譽。
??新合同難簽、執行中的合同不少被毀約，原本忙忙碌碌收發貨的物流中心不久就被庫存堆滿，江北皖南蘇北幾個生產基地放緩了生產速度還是積壓嚴重，後來廠長們跑到南都總部當麵問葉端直“怎麽辦、難道要減員？”當今社會無論蘇南蘇北還是皖鄂湘，工人尤其技術工人不好招是共識，要勤快能幹活要聽話肯加班要守規矩不捅簍子，每一個一年幹到頭春節後又來上班的工人都是寶啊，狠心減員容易、以後缺人再招可就難了！葉端直要求減少工時維持基本規模，但是工人離家打工都是為掙錢，沒有加班費沒有獎金補貼怎麽行，很快各地工廠開始了減員潮，葉端直內憂外患、原本嚴峻凜然的麵容索性直接奔著趙一曼而去，而在王主席等人“打江山難，守江山更難”的哀歎中，瀚迅總部人心浮動，不少員工辭職更不少獵頭積極挖人，這些都是後話。
??而多年的競爭對手“李小龍”“李舜臣”“織田信長”“美國甜心”和“美國隊長”迅速搶占市場份額，連新街口的大屏幕都變成了斯密達的廣告，炫亮得刺眼，按秒收費在爭奪市場的戰爭中變得不值一提的細節。關其雨遠遠望見連忙抬手遮在車窗玻璃上，可是胳膊纖細手掌瘦小、忙了半天徒勞無功，屏幕中“李舜臣”在烤肉店裏靈活轉動著底盤、四隻機械臂忽長忽短地端盤子送筷子捧上韓國泡菜翻轉火上的肉片，“江南STYLE”的歌聲歡快活潑，背景放了一台電視機、裏麵古裝的中國皇帝行動遲緩表情僵硬明顯在諷刺“李世民”的落伍。這個廣告煽動性強到連李媛都買了一台，喜滋滋地連說“好用”又叮囑婆媳二人“別告訴李侯！”關其雨舉著手臂、心虛地側身看看李侯，生怕這個廣告會刺激他，剛才在機場望見就知道，不能再刺激了。
??李侯本就是個沉默寡言的理工男，表情單一，常規隻表達“是”或“否”兩個概念，關其雨習慣了丈夫的簡單，做好了思想準備他不會對紐約事件說什麽，然而今天在機場出口處一照麵，還是狠狠地嚇了一跳：一個月不見，頭發在腦後束了個馬尾、胡子變成了山羊胡，高瘦挺拔的身形傴僂得象老人，往日健步如飛的步伐踟躕不安，最要命的是原本冬日紫霞湖般清澈見底的雙眸，渾濁得象被汙染了，眼珠更僵硬得沒有焦點，見到愛妻也毫無反應地一動不動。
??關其雨還沒來得及傷感，等候多時的記者們發現了李侯，三十來個人一擁而上，閃光燈伴著咯嚓嚓的快門聲七嘴八舌的詢問聲擊破了湖水的沉寂。“李侯你會辭職嗎”“回家怎麽麵對妻子母親”“孩子能接受嗎”“會離婚嗎”各種毫不留情的問題砸在傴僂的身體上，使其益加矮下去彎下去，簡直要貼向地麵。關其雨心疼地奮力撲上前，擁住了丈夫往外走。“聽說賢伉儷的愛情曾自比作量子糾纏，出了這樣的醜聞還繼續糾纏嗎？是加一個遠在紐約的金發量子一起糾纏吧？”刻薄的問題引起一陣哄笑，湖水中掀起一陣陣痛苦的波瀾，關其雨緊緊胳膊，羞憤地加快了腳步。可是麵前擋著重重疊疊的人群，無數長長短短的鏡頭攝像機照明燈，成言在前開路，平日壯碩的身軀此刻隻顯得弱小無力、一聲聲“讓開”嘶啞而絕望。
??“各位媒體同誌！葉端直現場發布瀚迅官方通告！”遠處忽然響起吆喝聲——關其雨認得是瀚迅陳主任的聲音——回蕩在擁擠喧囂的機場大廳中，趙一曼般剛毅峭直的身影隨即出現在高台上。一群記者愣了愣，幾個反應快的已經拔腳就跑，奔向葉端直的方向。瀚迅公司常有公共通告、官方發言，可是葉端直極少出麵，汶川地震時親赴現場做義工也是一言不發，平日媒體采訪一概拒絕推到公關部，那裏都是專業公關高手，一個字都不帶講錯講漏的，所以十幾年裏瀚迅從未出過公關問題，公眾形象極佳，直到這次李侯性侵事件的意外。而現在，葉端直開口！親自發布！正在取出無線話筒！媒體們蜂擁轉向，腳步雜遝匆忙，有兩個年青的記者猶豫著看看李侯，都迅速地被同事催促拉走。成言乘機連推帶拉，護著李侯夫婦二人總算上了麵包車，重重地鬆了一口氣。
??關其雨忍不住回頭望去，葉端直被包圍在中間根本看不見，隻有洪亮的嗓音一改往日的果斷迅疾、慢悠悠地象打太極拳：“大家知道，瀚迅的最新款全能機器人，代號‘李白18’，成功拿下美國民用機器人運營商‘美國管家’，簽訂了三年合約，預計將銷售五十萬台，目標嘛，不妨定在一百萬台…”一個月前的老生常談。就是為了讓李侯脫身吧？
??聲音漸漸遠去：“是，還沒有正式簽約，但來往二十幾個回合，合同已經雙方認可，就差最後簽字手續了…”而以她堅韌的性格，不管美國管家怎麽拖延，本來一定會在紐約等到正式簽合同，現在卻匆匆飛回南都，也是為了李侯吧？
??可是這樣的李侯，救出來還有用嗎？這哪裏是電腦天才“李圖靈”、哪裏是民用機器人的“小侯爺”？無論是研發部還是業務部，他能做什麽？關其雨看著丈夫，一陣陣心疼。憔悴的麵容、呆滯的神情，自機場一路奔到新街口毫無變化；直到渾濁的湖水中映入了“李舜臣”的廣告，機器人穿梭在烤肉泡菜之間，長發山羊胡忽然抖動起來，幹裂的唇中迸出兩個字“靠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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