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荒唐!”


  ??將手從丹淵的手中猛抽了出來,馮雲院看著丹淵的笑容,倒退了兩步狠狠地說道:“當年跟隨你爺爺打江山的股肱之臣,有多少死在孝王手中?徐景億、張朋光,那可都是當年和武王拜把子的弟兄,你爹承襲王位後竟然把他們都活活悶死了。”


  ??見丹淵不說話,馮雲院看了看手腕上的金表,繼續說道:“多的我也不說了,當年保著你爺爺的勳臣,除了一個半死不活的林孝尋,和那個被逼退隱的白連巒,就隻剩下我馮雲院了。都說‘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你爹即位不到三年就殺了二十多個前朝大將,死後也配得上一個‘孝’字?要不是當年我跑得快,現在早就在地底下涼快了。”


  ??“笑話。”輕哼了一下,丹淵插著腰看著眼前這個氣急敗壞的男人,隻見在他那抹著發膠的發絲上,隱約幾根白發在陽光中泛著銀色,“林孝尋為人寬厚,現在為我三團指揮;白連巒英武忠勇,雖然告病退隱,但他二女兒現是我軍總部指揮;這兩人在那幫驕兵悍將裏算是忠貞臣子,這才能得以全身。至於你馮雲院,當年輔佐武王也算機敏善謀,要不是竄至塞外,說不定我現在還能給你個王府長史當當。”


  ??“哈哈,我可不稀罕你的什麽長史。”說罷,馮雲院轉身指了指漫天的察部妖精,“少王爺,當年我入察時所帶百人,現在已經擴至萬餘。漫說是你,就是武王、孝王從墳裏爬出來,現在也不能把我怎麽樣。”


  ??天空中,穿著各樣衣服的察兵拿著紛雜的兵器,高高懸在半空中俯視著地上的眾人。抬頭看著頭頂上的幾千兵將,朱季爻來到丹淵的身邊小聲說道:“王爺,咱們帶過來的部眾不多,還是不要惹怒了他,我開會之前已經把方位發給了白總部,她馬上就會來救駕的。”


  ??“少王爺,舊臣馮雲院,請您到我錫莊總帳一敘。”說著,馮雲院將一隻手放在胸前,另一隻手放在背後鞠了個躬。


  ??“敘個頭,不敘!”說著,丹淵轉了個圈兒,蹦蹦跳跳地往後跑去,忽聽得一聲刻金琢玉之響,夏元零的佩刀已經伸到了丹淵的脖子旁。見此場景,丹淵的護衛拿著刀,迅猛地撲了過來。


  ??“都不許動!”拿著刀架在丹淵的肩上,夏元零大喝道。


  ??“別動!都不許動!”顫巍巍地把手伸到兩側,丹淵提著嗓子對護衛們喊道,“聽她的,都聽她的。”


  ??“哈哈,丹右廷,瞧你現在這副樣子。”背著手走到丹淵的身邊,馮雲院笑嗬嗬地上下打量著他驚恐的樣子,“想你左府平家,說起來也是太祖、太宗的子息,怎麽一代不如一代了,這要是人家忠王遇到這場麵,指定不是你現在這慫樣兒。”


  ??“你少跟我提那個麵癱。”小心翼翼地躲避著脖子邊那泛著寒光的劍,丹淵吊著嗓門罵道,“亂臣賊子之後,也敢和我左家相提並論。”


  ??“少廢話,走不走?”說著,夏元零將刀往前伸了伸,鋒利的刀刃一直抵到了丹淵的喉嚨。


  ??“走走走,不就是錫莊總帳麽?之前我們搜了一年多都沒找到你們的大本營,這次正好去參觀參觀……輕點兒輕點兒,你別把我脖子給抹著了!”


  ??在夏元零的逼迫下,丹淵挪著步子一步一步地往前蹭,朱季爻則帶著護衛拿著刀,緊緊地跟在後麵。


  ??“你!叫朱季爻對吧,你也別跟在後麵了,把刀扔了,陪著你家王爺一起跟我去錫莊。”說著,馮雲院朝著朱季爻揮了揮手,示意他把刀丟在地上。


  ??“怎麽的?我也去?”回頭看了看護衛,朱季爻一臉呆滯地張著嘴。


  ??“老朱,來啊,到了錫莊我請你吃烤羊。”歪著腦袋躲著刀鋒,丹淵伸出手朝朱季爻招呼道。


  ??“王爺,我那個什麽……我還有事兒呢……要不然……改天你再請我……”將刀丟在地上,朱季爻尷尬地笑著往後退。


  ??“怎麽,朱四兒,怕我殺了你?”嬌笑了一聲,夏元零提著刀看著朱季爻道。


  ??“開玩笑,怕你?怕你我就不姓王!”說罷,朱季爻轉過身去,扭頭就往回走,猛然間,兩個五大三粗的察兵走了出來,一把抓住朱季爻的口脖領子,架著他的雙肩就往拖走了。


  ??“快回去報告總部。”一邊朝目瞪口呆的護衛們揮著手,朱季爻一邊高聲大喊道。


  ??帶著兩人下了山坡,隻見一座奇肱車飄在山腰上,將他二人扶進了車棚中,夏元零站在車門外按下機關,那車的四輪便燃出了金色的火來,輕輕一拍後閘門,隻聽得“叮咚”一聲,那奇肱車便隨著風飛到了半空中。


  ??“準備出發,全程預計兩百公裏。”坐在車裏,丹淵抱著雙膝聽著頭頂上的語音提示。隨著窗外的轟鳴聲越來越大,他默默地發了幾分鍾的呆後,忽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丞相何故發笑啊?”靠在一旁的墊子上,朱季爻有些沒好氣地諷刺道。


  ??“老朱,我記得當年沈老太太可是說你是‘克忠克勇,見義能剛’,今天看你這架勢,唉……不說了不說了。”揮了揮手後,丹淵笑著將身子靠在車窗邊上,遠遠地看著雲端下蒼茫的大地。


  ??“當年沈王坐鎮中軍,我為前鋒,衝鋒陷陣那沒話說;現在可倒好,我這邊還沒‘克忠克勇’呢,您老人家先被人給‘克’了,那我還不是束手就擒了。”


  ??“這麽說,那還是我的不對了?告訴你,我當年也是教官一拳一腳教帶出來的兵,論單打獨鬥,我也不輸他夏元零。”


  ??說罷,丹淵抱著胳膊歎著氣:“現在好了,被活捉也就算了,手機還被沒收了,這不是要了親命麽?”靠在墊子上盯著飛在車旁的察兵,丹淵突然用力地拍著了拍窗戶:“空乘!服務員!我要喝水!我要上廁所!”


  ??“咣當!”隻聽得一聲大響,飛在外麵的夏元零一腳將車門踹了開,高空中,氣流將她的頭發吹得極為淩亂。


  ??“Beeforchicken?”呼嘯的高空風中,夏元零拿著刀大喊著問道。


  ??“沒事兒了,你忙你的去吧……”伸出手了擋著撲麵而來的氣流,丹淵大喊地回答。


  ??車門關了上來,車廂裏又恢複的平靜。冷冷地看著一旁的丹淵,朱季爻抬起胳膊,歪著腦袋“啪、啪”地鼓了幾個掌。


  ??“王爺,說到底我也沒弄明白,你是來幹什麽的。”從座位旁的扶手裏取出了耳機,朱季爻一邊點開車座邊的小屏幕一邊說道,“聽公延說你昨晚去了上京,是不是受什麽刺激了。非要單槍匹馬跟我到這察省來送死。”


  ??“老朱,我問你個問題。”扭過身來湊到朱季爻的身邊,丹淵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朱季爻,“你說目前這個情勢,是北有馮夏,南有李劉。我們六七個王爺公主被夾在中間,邸邸之間明爭暗鬥,這樣的日子還能持續幾年?”


  ??“這就是你自投羅網的理由?”


  ??“老朱,你不知道昨天吃飯的時候,右家的那幫封建餘孽是什麽德行。”說著,丹淵直起身來靠在了座位上,側過頭來目不轉睛地盯著窗外,“我承襲王位已經兩年了,每次朝會提及用兵,這幫人就在我背後掣肘。你也知道,自打沈老太太去世之後,能在朝上給我家說上幾句話的,除了一個安王丹演,還有一個內務府的夔國公,剩下的還有誰呢?”


  ??“我聽說你正在追擊夏元零,就過來看看。”將椅子往後調了調,丹淵歎了口氣又道,“萬一……我是說萬一啊,我們真能把夏元零給逮到手,說不定事情還能有轉機。要總是這麽不溫不火地熬下去,我丹家六百年江山,恐怕要被這幫老爺活生生地拖死。”


  ??“王爺,你還是太年輕了,我和夏元零你來我往鬥了十幾年,我太知道她了。這位大姐,是狡兔三窟、奸詐狡猾,我帶少些人來是因為怕被她發現。您可倒好,大搖大擺地就跑過來了。您也不是不知道,她夏元零能嗅出五裏之內十六種妖精的體味,你們丹家的體味又那麽特殊,您還一個勁兒的往上湊,你說多你到了現場也沒什麽用,這不是給我添亂麽?”


  ??“都說我們家體味特殊,怎麽我自己聞不出來?”用鼻子在胳膊上嗅了半天,丹淵大聲抱怨著,“沾了點兒剛才那個油膩男的香水味兒,除了這個就沒別的了,你說這是為什麽……”


  ??“誰知道呢,黃鼠狼也聞不出來自己的臭味兒,何況你們呢……”說著,朱季爻將耳機塞在耳朵裏,打開了小屏幕開始挑起了電影。


  ??“大不敬,朱季爻。你敢毀謗天家,你這是大不敬!”抬手拍了拍朱季爻的腦袋,丹淵氣鼓鼓地轉身靠在了一邊,“算了,明天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到時候死在一個墳坑兒裏,你就不嫌我身上臭了。”


  ??“以前確實受不了,得抽煙遮遮四下的味兒。後來習慣了,也就不用了。”一邊看著電影,朱季爻一邊目不轉睛地說道。


  ??“我們家身上的味兒還沒二手煙好聞啊?不至於吧。”看著身邊的朱季爻,丹淵白了他一眼,“那其他人呢,他們怎麽沒像你這麽大的反應?說來說去都是你個人的問題。”


  ??聽了這話,朱季爻一邊看著電影一邊笑了出來,丹淵看了看他,也不知道他是在笑電影,還是在笑自己的話,便也沒搭理他,隻是繼續躺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等待著奇肱飛車飛到錫莊。在車窗外,龐大的原野在蒼穹下漫無目的地延伸著,好似砂石匯成的海洋般無邊無際。


  ??“總部,你別抽了,王爺都不在你還抽。”


  ??坐在會議室裏,白子青一邊捏著煙頭一邊瞪著眼前黑屏的屏幕,在她的身邊,柳桉、那赫站在圓桌周圍,平區治安團中大大小小的將官也已經聞訊趕來,黑色的軍服軍帽充滿了會議室。在他們的頭頂,“丹天永祚”的牌匾高高地掛在天花板下,令人看上去有一種莫名的壓力。


  ??“茲~”


  ??抬手將煙頭丟在茶杯裏,白子青將眼前的電腦合了上。在她的麵前,交織複雜的地圖就鋪在圓桌的中央,“察省軍用地圖”幾個大字帶著沉重的嚴肅感,端正地印在地圖的角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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