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說出來你們可能很難相信,不過你們所有人的命運,皆已掌握在本王的手中。”


  ??晚風輕拂的夏夜,夜幕籠罩下的原野一片寂靜。


  ??注視著眼前的兩個察兵,丹淵慵懶地坐在草地上,蒼白的嘴角帶著輕佻的微笑。坐在他的身邊,朱季爻眉頭顰蹙地看著自己的君主,冷峻的雙眼中流露著些許疑惑。


  ??在丹淵淡然的笑容前,兩個察兵擦了擦頭頂的汗,麵麵相覷了一番,不知該作何反應。隻見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丹淵高高地抬起了手,隨即狠狠摔了下來。


  ??“倆對子,我贏了。”


  ??“王爺,您不能這麽出牌。”將丹淵砸在草地上的撲克牌撿了起來,朱季爻一張一張地拿給丹淵看,“您看,對3,對4,這四張牌怎麽能一起出嘛?”


  ??“這有什麽不行的,我和柳桉他們玩都是這麽出的,而且這幾把我淨抓對子了。”


  ??“再怎麽趁對子,您也不能三三四四地出牌啊。”


  ??“我可先要了。”看著躺在地麵上的兩張3,坐在對麵的察兵一邊笑了笑,一邊將兩張7放在了地上,“管上。”


  ??一聽這話,丹淵拿著兩張4正想申辯,突然從總帳裏跑出來兩個人,隻見他們穿著土黃色的軍裝,看起來應該是有別於一般察兵的高級將校。


  ??“起來起來,都別玩兒了!”朝對麵的幾個察兵揮了揮手,其中的一個將校走到了丹淵身邊,“殿下、朱指揮,夏副總有請。”


  ??“她有事兒?有事兒讓她來找我。”說著,丹淵低下頭來,拈了拈手中的兩張牌,有些無奈地朝朱季爻說道,“要不起。”


  ??“副總有急事,請殿下不要為難我們。”說著,那將校朝兩邊的人歪了一下頭,五六個掛著佩刀的察兵便走了過來,架起他們二人便往總帳走去。


  ??“下一局咱們還是玩拉大車吧!”被三四個察兵駕著胳膊,丹淵一邊往前走一邊回頭喊道。


  ??進了總帳,丹淵四下看了看,隻見夏元零坐在大帳的最前麵,身邊五六個穿著同樣土黃色軍服的將官,正在用犀利的眼神看著自己。


  ??“三老四少,各位老大。”朝帳內的所有人拱了拱手,丹淵清了清嗓子道,“寶塔鎮河妖!”


  ??“你還學會搶答了?”說著,夏元零抽出短刀來走下了高台,抬起手沉沉地按在了丹淵的肩膀上,“廢話少說,發信器在什麽地方?”


  ??“發什麽?”


  ??“發信器。”


  ??“什麽器?”


  ??“發信……別裝糊塗了!”將短刀放在丹淵的脖子邊上,夏元零瞪著眼睛說道,“今天抓了個你們王府派來的什麽指揮使,我們在他的肚子裏測到了發信裝置。”


  ??“連富來了?這小子來了也不到本王駕前請安來,真是越發沒規矩了。”


  ??“我估摸著,你小子肚子裏也應該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吧?要麽吐出來,要麽拉出來……最好還是吐出來。”


  ??“誤會誤會,你聽我解釋。”說著,丹淵急忙朝夏元零擺了擺手,“您也知道,涼廷的這幾個府邸裏麵,就我們平府給員工的福利最少,說不準是他晚上偷夜宵,一不小心把什麽……器什麽給咽了。你們在他肚子裏再翻翻,說不定還能翻出來塑料小人之類的東西。說到塑料小人,上次我有幾個手辦就找不到了,老朱你知道這事吧?我一問連富,這小子支支吾吾的一看就是心裏有鬼。”


  ??“關於這事,我借這個機會跟您講清楚吧。”撓了撓後腦勺,朱季爻轉開視線說道,“您還記得五月份夔國公帶著他們家孩子來王府的那次麽?小孩子不懂事,把您放在書房裏的幾個玩具給摔了,您當時不在……子青囑咐我們大家不要告訴您這個事兒。”


  ??“什麽?!”一聽這話,丹淵推開夏元零,一把揪住了朱季爻的領口,“摔了?還不告訴我,你們知道那幾個限量版的XX醬是我花了多少錢買的?”


  ??“閉嘴!”一看勢頭有些不對,夏元零大喊了一聲,將丹淵從朱季爻身邊又揪了過來,“我就說堂堂的平親王不可能這麽容易被抓住,現在看來的確有詐。來人!把他們倆關進1號地牢裏!”


  ??押著倆個人走到了大帳的後麵,一旁的兩個將校一邊抓住他們的胳膊,一邊閉上了眼睛,在念了一句“明入地中”後,隻聽耳邊一聲轟鳴,周圍的景致便跌入了一片漆黑。


  ??“1號地牢,是不是你們錫莊的VIP地牢?親王套間?”丹淵用胳膊肘戳了戳站在身邊的將校問道。


  ??“您進去就知道了。”黑暗中,一個將校冷淡地說。


  ??如此過了將近一分多鍾後,丹淵隱隱感到有一股寒氣撲麵而來,在冷冰冰的空氣中,轟鳴之聲戛然而止,兩人的眼前隨即豁然開朗了起來。


  ??丹淵眯著眼睛,努力地適應著光明,在眼前的景致逐漸清晰之後,這才看清周遭的一切:隻見龐大的空間中,環狀的牆壁和地板光溜溜地反射著刺眼的白線;在圓形空間的最中央,一座高大的石碑高高地矗立著,在石碑的四周,一個個長方形的箱子將其環繞著。


  ??在嗡嗡作響的天花板上,寒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狀態瘋狂地自排風口傾瀉而出。


  ??“委屈二位在這裏湊活湊活了。”


  ??冷颼颼的空氣中,銀光鋥亮的地麵和牆壁泛著寒冷的光澤,在緩緩降落在了地麵之後,兩個將校一把將他們二人推在一邊,扭了扭手腕轉身離開了。


  ??“這是……地牢?”朝四周看了看,丹淵哆嗦著抬手敲了敲四周光滑的牆壁,“倒像是冰箱。”


  ??“與其說是冰箱,不如說是停屍房。”


  ??走到了一個箱子的前麵,朱季爻蹲下來看了看,冷冷地說道。


  ??“你說什麽?”小跑著走到了朱季爻的身邊,丹淵抬頭一看,隻見在箱子的最上方,一個玻璃的小窗上滿是霧氣,抬手將水霧擦幹,丹淵仔細看去,竟見在箱子裏麵浮現出了一個雙目緊閉的人臉來。卻見這人約莫四五十歲的光景,滿臉的絡腮胡自耳際連到下巴,很清晰的一道傷疤深深地印在額頭上。


  ??“您……哪位啊?”朝著玻璃窗裏的人臉左右看了看,丹淵皺著眉問道。


  ??“王爺不認識這個人?”看著一臉迷茫的丹淵,朱季爻一時語塞,在見到丹淵朝自己搖了搖頭後,朱季爻低下了視線歎了口氣,濕熱的霧氣中,玻璃窗再次遮上了一片白蒙。


  ??“王爺,這人便是張朋光。”盯著丹淵泛起紅色的瞳孔,朱季爻淡淡地說道。


  ??“張厲侯?”盯著眼前這個粗糙而寧靜的麵孔,丹淵俯在棺材上端倪了一番,抬起食指關節來敲了敲玻璃,“和照片上長得不大一樣嘛。”


  ??“王爺您應該是見過他的,我記得曾經看過他抱著您的照片。”


  ??“見是見過,不過那時候我才五六歲,等到十歲從上京回平府時,他已經被我爹殺了。”說著,丹淵抱著胳膊,哆哆嗦嗦地站起身來,隨即往其他的棺材走去。拭去棺材上的冰碴,隻見在眾棺的上麵,都刻寫著棺主人生前的姓名、官銜和生卒年限。


  ??“蔣奉新、劉化宛……這些都是當年父王殺死的平邸舊臣……”一個個觀摩著刻在棺材上的文字,丹淵時不時地擦開玻璃小窗探看一下棺主人的相貌,“看起來大多都死在廣仁七年到十年。”


  ??“最早一個被處死的就是這個張朋光,死在廣仁六年。”說著,朱季爻攏了攏棺材上的冰碴,輕輕地敷住了遺體上的玻璃窗,“南征北討十幾年的一員大將,沒想到會死在一個對聯上。”


  ??一聽這話,丹淵轉過了身來看著朱季爻:“我也就是聽王府前的看門大爺說起過這事。怎的麽,你們沈府的人也知道詳情?”


  ??“不僅是沈府,這件事諸邸之間都傳開了。”


  ??說著,朱季爻站起身來,一邊朝手心嗬著氣一邊看著丹淵。


  ??“廣仁六年,指揮總部張朋光在沒有孝王王令的情況下,擅自帶兵討伐那氏一族的割據勢力,雖然最後大獲全勝,但卻令孝王更加忌憚。那一年孝王剛剛繼承王位滿三年,而先父武王留下的驕兵悍將卻全不把他放在眼裏。王府上下,一日百戰,明槍暗箭,躲之不及。”


  ??“記得是平叛之後一個月的事情了。一天晚上,孝王宴請眾將以為犒賞。在席間,張朋光帶著隨他出征的將領跪在孝王的麵前,拱手向他謝罪。在得到孝王的諒解後,張朋光站起身來,樂嗬嗬地向他進獻了一件禮物。”


  ??“好了好了,不要再說了。”


  ??站在群山中的密林裏,白子青一麵給連富鬆繩子,一邊朝被綁在樹上的馮雲院說道:“這些個故事,在我入伍之前我娘都給我講了八百遍了。”


  ??“那就再聽第八百零一遍!你馮叔叔是為你好!”忍著左肩膀的傷疼,馮雲院咬牙切齒地說著,在他的麵前,一隊隊穿著黑色軍服的平團士兵押解著被俘虜的察兵,在白子青和那赫的身後走過。


  ??“為我好?為我好能給我設下這樣的埋伏?”


  ??“你還好意思說我埋伏你?分明是你自己把自己當誘餌吸引我們的注意,之後派二團從後方搞突襲……”努力地掙脫著綁在身上的繩子,馮雲院大喊著,“這副搞偷襲的作風,一看就是白連巒教的,下作!”


  ??“隨你怎麽說。”說著,白子青抱著胳膊歪著頭說道,“馮伯伯,我爹退休之後,和我姐妹仨可是說了你和先王不少好話,你說說我爹也就算了。可是為人臣子,亂議先君,不妥吧。說起來你這個代新侯的頭銜,還是他老人家賞的呢。”


  ??“少用這個破名號稱呼我,丹紅桓這個暴君賞的爵位,老子我不稀罕!”


  ??忍著疼痛扭動著身子,馮雲院有些神經質地笑著說道,“子青,你別忘了,當年張朋光是總部指揮,徐景億也是總部指揮,看看他們兩個的下場。我要是你,早就辭職不幹了。你別忘了,他們平係丹家,對於勳將功臣都是如何處置的!”


  ??冷冷地盯著馮雲院那布滿血絲的雙眼,白子青咬著下唇,一句話都沒說。晚風輕拂的月夜,樹林在傷員的慘叫和呻吟中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響。斑駁交織的樹影下,沾著血跡的樹葉如同秋日的霜葉,在一片蟬鳴中哀歎著落在了地上。


  書屋小說首發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