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錫莊(三)
“別躺下,毒素會擴散到心髒的。”
??就在白子青即將昏倒之際,隻感覺身後一個沉穩的手按住了自己的肩膀,一聲咳嗽後,白子青眯著眼睛轉醒了過來。
??“老朱!”蹲在白子青的身邊,丹淵一邊扯著她的胳膊一邊瞠目結舌地說:“你怎麽……怎麽跑來的……”
??“王爺身上的味道又散出來了。我還以為是他又有危險呢。”
??說著,朱季爻將臂膀抵住了白子青的後背,轉而從衣服上割下來了一條布來,從她的身後伸出手,繞著白子青的傷口上方緊緊勒住了她的腹部。
??“我……我喘不過氣來了。”被朱季爻勒得死死的,白子青忍不住呻吟了一下。
??“忍著些吧,總部,這是防止你毒血蔓延的。”說著,朱季爻轉過身來,將白子青的上衣掀開,隻見在她的腰部上,原本隻是小小的兩點血口已經腫脹了起來,腫脹處還帶著病態的紫色。
??見此,朱季爻從身邊掏出了尖刀來,拿出打火機在上麵烤了烤,隨即將刀尖按在了她的傷口上,仔細地劃開了兩道血口。
??“刀工很嫻熟啊,在家裏經常做飯吧。”喘著粗氣忍著陣痛,白子青笑著調侃道。
??“總部你不疼麽?”沒有理會白子青的笑話,朱季爻擦了擦汗水,將刀放在了一邊的草地上。
??“笑話,不僅不疼,還能打牌呢。”
??“別廢話了,你以為自己是關二爺啊?”看著白子青那死死攥著草葉的手,丹淵伸出胳膊來,放在了白子青的嘴前,“教官,接下來可能有點兒疼,你要是忍不住,就咬著我的胳膊。”
??看了看丹淵髒兮兮的胳膊,白子青“呸”了一下,扭過了臉去:“不要,我要幹淨一點的胳膊。”
??見此,丹淵黑著臉收了手,隨即拍了拍朱季爻的肩膀:“老朱,別省力氣,有多大勁使多大勁。”
??“是。”
??雙手按在白子青的傷口上,朱季爻低下頭來將傷口含住,用力一吸,隻聽得一聲慘叫,白子青猛地直起了身來。
??“疼!疼!”
??“別鬧,快躺下。”說著,丹淵一把將白子青推倒在了地上。
??吸了兩三口之後,朱季爻將毒血吐出,而後將傷口邊的汙血用布擦了擦,才漱了漱口坐在了地上。
??“估計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了,總部,你先休息一下吧。這附近沒有為妖精開的急救所,我們趕快讓王府派人來救治。”
??“前麵殺的怎麽樣了?”靠在護衛的臂膀上,白子青看了看遠處的混戰。隻見在前方,黃色的軍服漸漸稀少了起來,一個個的察兵如秋日的枯葉落在了前方的草地上。除了在一個角落的察兵還在拚死頑抗,剩下的部眾基本都倒在了血泊中。
??過了半晌,兩陣的廝殺聲漸漸平息了下來,自陣仗中,齊玄巾拉著一個穿著土黃軍服的將校,帶著護衛飛了過來。
??“王爺。”飛落了地麵,滿臉是血的齊玄巾扯著那人的衣領,將他推到了丹淵的麵前:“對方降了。”
??看著這將校匍匐在地上,身體不斷地抽搐著,渾身的血好像虎斑一樣布滿了四肢。
??“請王爺開恩。”撐著身子站起了身來,那將校喘著粗氣,搖搖晃晃地直立著身子,一雙眼睛高高地平視著前方。
??“夏元零在什麽地方。”盤著腿坐在地上,丹淵抬頭看著他問道。
??“不知道。”
??“你們還剩多少人?”
??“一千有餘。”
??“既然還有一戰之力,怎麽就這麽降了?就不怕被我一並處死麽?”站起了身來,丹淵狠狠地瞪著那人的雙眼問道。
??聽了這話,那將校移開了視線,強撐著身子矗立著。
??“我聽說當今平王,與前兩代平王不同,故前來為兄弟們爭條活路。”
??“誒呦,這倒是新鮮。”聽了這話,丹淵笑著轉過了身去,“你倒是說說,我和先代二王有何不同。”
??“我聽說,武王好殺兵,孝王好殺將。唯有當今平王,仁德寬宏,器欲難量,故特來請降。”
??“這話倒是好聽。”說著,丹淵抱著胳膊站在一旁:“可是你們的夏總寨,放蛇咬了我的總部指揮,你說,我能放過你們麽?”
??“如此,要夏總寨一人抵命即可,王爺何必要殺我兄弟一千餘人呢?此事如果傳出,世人必謂平府三代,皆為酷烈之君。”
??“哈哈,還是個有膽有識的。”笑著,丹淵插著腰搖了搖頭。
??“叫什麽名字?”
??“雲冼寨下轄,諸烏拉副都統,胡呈章。”
??“胡呈章?”一聽到這這個名字,丹淵扭過了頭去看了看朱季爻。
??“我聽說當年夏元零撕毀詔書,背反朝廷。她身邊有個叫胡呈章的人曾苦苦勸她作罷,是不是就是你?”
??“回王爺,是。”
??“嗯,好、好。”抬起手來拍了拍胡呈章的肩膀,丹淵親切地看著他那傷痕累累的臉,隨手用袖口擦了擦他脖子上的血:“胡副都統,想不想跟著我幹?”
??“隻要能救諸兄弟一名,胡某必效犬馬之力,為王爺和白總部活捉夏元零。”
??“識時務,懂天數,我喜歡你這樣的人。”笑著摟著他的肩膀,丹淵戳了一下胡呈章的胸膛:“老胡,我們總部被蛇咬了,你們寨子裏有沒有什麽化毒的藥?”
??“這個……”聽了這話,胡呈章搖了搖頭:“夏元零的那條蛇很有靈性,沒有她的命令,誰也不會咬。但凡被咬的人,都是夏元零想要殺的人,所以這藥,怕是沒人有……”
??“那看來,隻有趕快讓王府派人來了。”說著,丹淵拿起白子青的手機來,劃開了密碼鎖,隻見在電話的圖標上,赫然顯示著四十幾個未接來電。
??“教官,以後鈴聲還是不要設成振動比較好……”說著,丹淵點開了王府的急救電話,正要撥通,隻感覺手裏一陣震動,又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老額的?”看了看來電顯示人,丹淵皺著眉接通了電話:“喂。老額,我是右廷啊。”
??“王爺?”在電話裏的另一頭,額哲有些沙啞的嗓音顯得有些疑惑,“你還沒死呢?”
??“是,我還沒……你說你這叫什麽話?”
??“總部呢?”
??“被夏元零的毒蛇咬了一口,我們這邊也有很多傷員,你趕快把所有急救人員派過來。”
??“王爺,急救人員我會派,不過你要馬上率部南下了。”
??“南下?”
??“劉雪瑞率章軍五千人人,已經自汀陽開拔,預計今天下午就要抵達平州了。”
??聽了這話,丹淵舉著手機張著嘴,呆呆地楞在了當場。
??“啊……我忘了和你說了。”掙紮著爬了起來,白子青輕啟蒼白的雙唇說道:“劉瑞雪那丫頭,又要北犯了。”
??“謝謝您及時準確的情報,白總部。”捏著太陽穴,丹轉而對電話那一端的額哲說道:“老額,我先把老林的第三團、老朱的第四團和小齊的濟字團放在察省看護傷員和俘虜,半個小時後會帶著護衛營和第一團、第二團向南方前進。安王留在安和的另外一個團,也派人趕快聯係上,務必要在下午之前趕到平南指定位置。”
??“是。”
??掛了電話後,丹淵歎了口氣,轉而將手機還給了白子青。
??“教官,你老老實實在這裏別亂動,咱們慶功宴上見。”
??“嗯。”聽了這話,白子青默默地點了個頭,在拿回手機後,她細細琢磨了一下,忽地皺起了眉頭。
??“我說!你怎麽知道我鎖屏密碼的?”朝著丹淵離開的背影,白子青大喊道。
??“咱們慶功宴上見!”頭也不回地朝遠處小跑著離開,丹淵高聲回答道。
??“這小子……”笑著搖了搖頭,白子青將手機放在懷裏看著遠處的陣地,隻見在平部官兵的吆喝聲中,大批察兵都將武器丟在了一起,小山般高的刀劍沾滿了血液,在陽光下泛著熠熠的光著。
??“玄巾!”忽然,在一片屍體當中,安王丹演掙紮著從死人堆裏爬了出來,見此,齊玄巾趕忙小跑了過去。
??“殿下,您受傷了沒有?”
??“還好還好。”擦了擦滿臉的血,丹演用力推開了壓在自己身上的一個屍體,而後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怎麽樣?贏了沒有?”
??“對方投降了。”
??“好好好。”笑著看了看對麵丟盔卸甲的察兵,丹演那兩隻可愛的吊梢眼中泛著詭異的鮮紅色,隻見她拿起刀來,奸笑著朝著俘虜跑了過去。
??“殿下……殿下。”死死地攔住了丹演嬌小的身體,齊玄巾使勁將她拉了回來。
??“攔我幹哈?”一邊發出著神經質的笑聲,丹演一邊咧著嘴朝俘虜大喊著:“都把刀撿起來,要不然我砍了你們。”
??看著在遠處揮刀叫喊的丹演,白子青往後挪了挪身子,隨後找了個凳子靠在了上麵。
??“真不愧是丹府左家的人啊,殺紅了眼就不管不顧了。”坐在白子青的身邊,朱季爻摩擦著手中的尖刀說道。
??“右廷小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扭過了頭來,白子青笑著對朱季爻說,“而且有過之而不及,想當年在洪洞,他那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可是將孝王都嚇了一跳。”
??“但是自從你做了他的教官,他整個人就變了。”
??“是啊。”聽了這話,白子青額首說道:“但願他是真的改了秉性,而不是仁虎匿爪、神龍隱鱗。不然的話,萬一這位少爺哪天不痛快了,朝咱們亮出爪子來,你我這些做臣子的就都要成為文種、韓信了。”
??“這話,是馮雲院對你說的吧?”將刀放在了地上,朱季爻抬頭瞅了瞅白子青,“你是不是被他洗腦了。你放心,現在平部的指揮大權都在你的手裏,王爺他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聽了這話,白子青微微一笑,低著頭摸弄著裝在口袋裏的鬱金香項鏈:“老朱,其實早在他們涼宗遷徙到平州之前,我們白家就已經在這裏繁衍了,要說官職爵祿,我們不稀罕。所謂君恩,便倒也沒什麽了。隻是我父女二人伺候了三代平王,久受寵秩,不能不考慮身後的名聲。君要臣死,父要子亡。君臣大義,在乎國朝體統啊。”
??說罷,白子青笑著接過了連富地給他的水,吮了一口,清了清嗓子:“而且,從目前看來,右廷這小子還是挺可愛的。”
??說罷,白子青遠遠地眺望著遠處的高坡,隻見丹淵帶著柳桉和那赫,正對著第一、第二兩個團講著話。在一片高呼聲中,丹淵抽出了佩刀來,帶著眾人高喊了口號後,便縱身飛到了半空,跟在他們身後的官兵見了,也一隊隊地飛上了天空,轉而如變化風雲般掠過了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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