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中的承諾
“就是你,柯昭,不,是五皇子殿下,你還有什麽是沒有騙我的。”若依不禁氣嘟嘟地撅起了小嘴,再也沒有往日的風範。趙柯覺得這樣的若依倒是平添了幾分可愛,畢竟終日人前沉穩的那個若依與她的年齡始終是有些不符的。
“我沒有騙你啊。”趙柯解釋道。
“沒有?”若依反問,“你說你不是王爺?”
“我確實不是王爺啊,我們兄弟六人中隻有我沒有封王。”趙柯笑嗬嗬地說道。
“你,你說你是五皇子殿下身邊的侍衛。”
“我承擔著保護自己的職責,充當自己的侍衛,這應該是沒什麽問題的吧。”趙柯狡辯道。
“你說過你叫柯昭。”
“趙柯倒過來不就是柯昭嗎?這應該也不算是欺騙吧。”趙柯繼續詭辯著。“不過既然已經知道了我是五皇子殿下,你竟然對我一副柯昭的態度,容我忖度啊,若依,你根本就沒有生我的氣。”
“哼,不理你了。”若依眼見趙柯滿嘴的歪理,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是辯不過他的,甩袖離去。
看著漸行漸遠的若依,趙柯不禁搖搖頭,“這兩個冤家,真是有意思,有意思的很哦。”
“喂,等等。”說著趙柯又緊緊地追了上去。
若依躡手躡腳地提起裙裾,悄悄地從假山後麵繞過,可恰就在這時,早已有幾位侍衛將她團團圍住,“淩小姐,你要到哪裏去?不妨告訴小的,主子吩咐過不許你隨便走動。”
若依無奈地抬頭望一望遠處的鏡湖,他們口中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此時正陪皇上遊湖的六皇子趙衝。
而自從那日從甘露寺回來以後,若依的行動自由就受到了很大的限製,無論她要走到哪裏,都會受到來自這幾位忠心耿耿的侍衛的阻攔。
若依不禁輕笑,這幾日,困擾她的又豈止是行動的不自由呢。雲汐——一念到她,若依縮在袖子裏的手不禁有些顫抖。
自古世家女子的命運從來都是與前朝聯係在一起的,就在這幾日,前朝傳來消息,平南王由於舉薦將才失察,已經被皇上暫停一切事務,閑賦在家。天子之怒,真的很可怕,他可以讓你從高高的雲端瞬間跌至最底層,然而更可怕的卻是來自朝中的那些拜高踩低的群臣們。
雲汐在宮中的處境顯然是受到了這件事的牽連,過去一向親畔她的世家小姐們瞬間全部與她劃清界限,就連一向以她為尊的楚奕蓉也開始疏離她。
若依明白,此時的雲汐無疑是痛苦的,讓一個人最痛苦的不是始終無法得到,而是得到之後卻麵臨失去。隻是來自她的安慰,雲汐始終是不肯接受的,她跟嫣兒曾去看過雲汐幾次,都被雲汐的丫鬟回絕了。
“別自命不凡了,你難道現在還以為自己高人一等嗎?”
儲秀司的殿堂裏突然傳來一陣不和諧的女子爭吵的聲音,顧不得什麽,若依一路小跑的跑過去,正撞上了剛剛從外麵回來的嫣兒。“怎麽了?”此時的嫣兒也是一頭霧水。
兩人一同步入殿堂,卻見爭吵的兩人正是雲汐和楚奕蓉。
而她們周圍已經聚集了一群人,這其中就有一臉笑意的風匯佳。
“我自問從來沒有對不起你,一直真心相待,可你為什麽這樣對我。”雲汐梨花春帶雨地望著楚奕蓉,反問道。
“哼,真心相待?我早就受夠了你的郡主架子。”楚奕蓉滿臉厭惡的表情顯露無疑,“如今,你父親平南王出了這等事情,你還指望我們做些什麽?始終像狗一樣巴望著你這位郡主?”
若依看到雲汐的臉色在聽到這些話之後變得更加蒼白,隨後有些搖搖擺擺地撐著身子離開。
這樣的雲汐,是若依不忍心看到的,她是那樣的憔悴,無助,孤立,這樣的雲汐,若依從來沒有見到過。
就在這時,雲汐的步子突然被一絆,身子徑直朝著桌上的花瓶撲去。
“當啷”花瓶落地,摔了個粉碎,
所有的人目瞪口呆,若依記得清楚,這花瓶是先皇禦賜。
“不是,”似是不受控製一般,若依已經跪下,輕輕開口,“李嬤嬤,打破花瓶的是寧安郡主,可絆倒她的人,卻是我。”
“依兒。”輕喚若依的是嫣兒,她眼裏的不解與擔心,若依都懂,但此時的雲汐,是她必須要庇護的。
“是嗎?”李嬤嬤盯著若依,“是。”若依低首點頭,所有人都錯過了她臉上那一抹自嘲的哂笑。人真的是一種奇怪的動物,進宮時日並不多,她竟然連說謊都變得熟練起來了。若依看到此時的雲汐已經被嫣兒扶起,她的眼裏滿滿得都是不可置信。
“好了,你們所有人都下去。”李嬤嬤吵吵著粗大的嗓門,若依知道,屬於她的懲罰始終不會錯過。
“李嬤嬤,絆倒我的真的不是淩小姐。”雲汐卻在此時,突然跪了下來。
“不,是我。”若依輕輕啟唇,“寧安郡主,你已經庇護我太多次了,這次你真的不能再幫我了。”
“……”
而就在這時,風匯佳已經一把攙起雲汐,“好妹妹,李嬤嬤已經讓我們下去了,我們還是走吧。”雲汐不受控製地被風匯佳攙扶下去。嫣兒很無奈的看了若依一眼,隨眾人離開了。
等到所有的人都離去,殿堂裏隻剩下了若依和李嬤嬤兩個人,
“姑娘莫要怪老身,打碎了禦賜的東西,老身也隻能秉公辦理了。”李嬤嬤冷冷開口。
“來人啊,帶淩姑娘去殿前跪下,三個時辰內,不準起來。”
殿前,在夕陽的照射下,儲秀司附近的草木拉出了一個長長的黑影,在風的吹拂下,這團巨大的黑影像是一個嗜血的猛獸,咆哮著,撕咬著。若依淡淡一笑,這些不是像極了宮中的本質嗎?即使是怎樣再小心翼翼,也難以躲過那隱藏在暗處的襲擊。
夕陽漸漸落下,有雨點開始輕輕地打下,這六月果然是最容易變化的季節。一陣寒風襲來,若依不禁輕輕地抱緊雙臂,衣服怕是有些單薄了,儲秀司內該是很溫暖的吧。若依輕輕攏一攏被雨水淋濕的額發,繼續跪在雨中。
雨越下越大,從天而降的雨形成一個巨大的雨簾,將若依與儲秀司隔成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天空中隱隱出現了閃電,若依開始覺得有些後悔。為什麽每次強出頭的都是自己呢,母親說的對,在這宮中,善良真的是最要不得的吧。可是既然已經選擇,她就不會後悔。若依抬頭仰望天空,閃電,既然她注定躲不過,那麽就學著來麵對吧。
隔著雨簾,快步向她走來的是…
那抹淡藍色的袍子永遠是那樣的淡然,他沒有撐傘,雨水打濕了他如墨的頭發,俊美的臉上滿是冷冷的表情,隻是那雙眼睛,現在似乎憤怒得可以噴出火花來。為什麽,在觸到趙衝眸子的那一刻,若依覺得一直期許的心裏突然有了答案,她或許一直在期待著他的到來吧?
眼睛突然覺得好酸痛,若依輕輕地抬起頭,他已然來到了她的身邊,居高臨下地睨著她,一如初見。巨大的雨簾將外麵的世界隔住,仿似這一時刻,這一隅,隻屬於他和她。
突然,不期而至地,若依被一把拉起,緊接著身子緊緊地趙衝被納在了懷中。
隱忍的淚水,終於落下,打濕了他淡藍色的袍子。趙衝似是有所感應,輕輕地,帶著一絲從未有過的溫柔替若依拭去眼角的淚水。
“你,真的不適合生活在宮裏,”趙衝緊蹙眉頭,那雙墨黑的眸子似乎要把若依看透。“但是有本王在,就絕對不會再容許任何人傷害你絲毫。”趙衝的話語依然是冷冷的,隻是這話,讓本來在雨中顫抖的若依心頭一熱,不再寒冷。“淩若依,你給本王記住了,除非本王,否則誰都不可以決定你的生死。”
冷雨中,趙衝擁著若依,給出了她從來都沒有奢望過的承諾,隻是他這樣說,她就信他了。
“告訴李嬤嬤,一切的罪責由本王一力承擔。”趙衝向著身旁的侍衛冷冷地說道,說罷旁若無人地抱起若依,一起向儲秀司一側的廂房走去。
“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回去,這不合規矩。”若依輕輕拉著趙衝的衣角。
趙衝嘴邊綻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不合規矩?有本王在,他們不敢說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