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風裏為誰癡?(2)
說話間,忽然刮起一陣狂風,碧兒的錦裙被吹得鼓起,身子不禁一晃,哲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不,那不是抓,而是鉗製,力度之猛讓碧兒驚逸出聲,身子完全動彈不得。
??“夫人,中原人教女有句聖言:女子無才便是德,太過聰明的女子不僅對自己不好,對家人也是不祥的預兆,傻點、癡點才是福。”冷凝人心的低沉聲音從哲別口中吐出,令人心中泛起酷寒。
??碧兒感到手腕處傳來的窒息的疼痛,哲別終於裝不下去,看也不看這是什麽地方,露出他猙獰的本性了,“將軍擅長作戰,對教人也有自己的心得。不過,這是將軍的看法。孔子曰: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將軍做的是治國安邦的大事,尋常百姓在將軍眼中如螻蟻一般,將軍可知螻蟻雖小,也是生命。尊重別人的生命就是尊重自己,不要隨意踐踏。嗬,將軍,贏一場戰爭容易,殺一隻螻蟻有時候卻很麻煩,如果那是隻太聰明的螻蟻的話。”她命令自己直視他嚇人的眼瞳,不要有一絲膽怯。
??“再聰明也就是隻螻蟻,輕輕一捏,照樣粉身碎骨。”說著,哲別更加重了手中的力度,冰冷的語氣中有著無情的殺機,碧兒覺得腕骨好似快碎了似。“將軍的話很有道理。百姓在將軍眼中是螻蟻,將軍你在王爺、大汗的眼中也是螻蟻,不,是跳蚤,一會兒跳到這,一會跳到那,將軍,你可要小心哦,要是王爺不小心,踩著了你,那也是滅頂之災,到時,和螻蟻也就同一個命運了。”
??哲別的臉突地蒼白,他驚恐萬狀地看著碧兒,手臂止不住的輕顫,全然沒了剛才那股強悍和殺意,“你。。。。。。。這話什麽意思?”
??碧兒輕輕一笑,“一個比喻而已。將軍,碧兒就一個尋常的小女子,能懂什麽呀,若不是夫君與幾位王爺私交甚好、又為大汗做點貢獻,我哪有機會認識你們這些貴人,平時還不是能避多遠就避多遠,將軍,有些事,你想得太深了吧?”
??“夫人,你。。。。。。。到底是誰?”哲別鼻子上滲出密密的冷汗。
??“舒員外的二女兒,舒緋兒的胞妹,現在是君問天的夫人。”碧兒很詳細地介紹自己。
??“我會盡快找到那個麵具將軍,盡快讓他。。。。。。。。去看望緋兒小姐。。。。。。。”他艱難地從口中擠出一句話,小心翼翼地看著碧兒,“其他的事,夫人你。。。。。。不要再好奇了。。。。。。。。。”
??“我不是個好奇的人,一般來講,與我無關的事,我都不好奇,我隻想過平靜安寧的日子。”
??哲別喉結動了動,濃眉一挑,“你。。。。。。。不該嫁進。。。。。。。飛天堡的。。。。。。。”他啞聲說,神情有點挫敗。
??“哲別將軍。。。。。。。”白翩翩扶著君問天,從前廳緩步走來,他淡淡地掃過哲別抓著碧兒的手臂。
??哲別象被燙著似的,急忙縮回手,欠身施禮,“聽說堡主身體不適,哲別未敢打擾。”
??忽必烈也由石桌邊起身,走了過來,眉宇舒展,眼眸清澈,激動地看著碧兒。碧兒有些站立不穩,不要看,手腕定然青紫淤血,她疼得抬都抬不起手臂,隻得把身體的一半重量輕倚在忽必烈身上。
??“一點小傷而已。”君問天一笑,那笑意比冰還冷,目光一抬,直直地看向碧兒,“夫人,男女授受不親,你連這一點都不懂嗎?怎可以在君府中與將軍拉拉扯扯?”
??碧兒一愣,有點摸不著頭腦。
??“堡主,你誤會了。適才風大,夫人差點跌倒,哲別扶了夫人一把。”哲別急忙解釋。
??“哦,是這樣呀!夫人,將軍和小王子來府中,你一個婦道人家陪什麽客人,應該知會我一聲的。”他冷著臉,不悅地斥責碧兒,“再說,這府中還有娘親在,怎麽也輪不到你出麵,一點規矩都不懂。哲別將軍,介紹一下,這位是飛天堡未來的二夫人。”君問天溫柔地執起白翩翩的手,含情脈脈。白翩翩亭亭玉立,盈盈含笑,美目流轉。
??“見過二夫人。”哲別抬手。
??不想看這種惡俗的畫麵,碧兒噘起嘴,低頭看著忽必烈,使了個出去的眼色,忽必烈會意地擠下眼。
??“君堡主,小王出府很久,該回去了。改日再來拜訪堡主和夫人們。”他脆聲說著,好奇地瞄了眼白翩翩,一個瘦仃仃的女子,哪有姐姐好看。
??“用過午膳再走!”君問天客氣地說。
??“不了,君堡主,今日是娘親的小壽辰,我想給娘親買點脂粉之類的東西,可否請堡主夫人一同幫我挑一下。”
??碧兒有些吃驚地眨眨眼,到底是元世組,果真慧黠異人,這借口找得無暇可及。哲別冷著臉,微微一點愕然。
??君問天沉吟一下,“當然可以!夫人,挑完就早點回府,讓丫頭陪你同去。”
??碧兒恬然一笑,“知道了,夫君。”什麽丫頭,找人監視她的吧!
??哲別騎馬,碧兒與忽必烈坐車,丫頭被她推到外麵和車夫同坐。“姐姐,我想通了那個道理,得人心者得天下,是不是?”
??碧兒親了下他粉嫩的臉腮,“完全正確。姐姐今天心情不算好,下次來一定好好和你講課,曆史、地理、文學什麽的都可以。”
??“不要在意那個二夫人,她弱不禁風似的,君堡主不會喜歡很久的。”忽必烈聳聳小鼻子,紅著臉安慰道。
??碧兒“噗”地笑了,“你到底是孩子,還不是真正的大男人,到大了後,就會喜歡那種小鳥依人似的柔弱女子,最起碼能激起男人臌脹的保護欲。”
??“我大了也隻會喜歡姐姐這樣的。”
??碧兒拍拍心口,俏皮地對忽必烈傾傾嘴角,“哇,你這樣一說,我心情好多了。嗬,小王子,請把我送到四海錢莊,可以嗎?”
??“你找韓叔叔玩啊?”
??“我找韓叔叔有事,可是你看到的,君堡主規矩很多,我根本出不來,謝謝你幫我找了個好借口。”
??“沒關係,以後我去君府,就帶你出來玩,想去哪裏都可以。”
??“那我等著嘍!”
??自來大都後,她出門不是轎就是馬車,還沒逛過大都城呢!碧兒由丫頭扶下車,和忽必烈揮手道別,哲別抿著唇,冷硬地凝視她良久,拍下馬,向忽必烈的馬車追去。大都城,相當熱鬧,到處有小販的叫賣聲,也有人耍雜技賣狗皮膏藥,賣字畫、算卦的也有。街人大都是蒙裝打扮,但中原人也不少,甚至還有幾個紅頭發高鼻子的外國人。
??四海錢莊位於大都城最繁華的地區,挑廊高閣,十幾扇朱紅大門,裏麵是一長排古雅的櫃台,一式青色長衫的夥計熱情地迎來送往。碧兒有點緊張,手輕輕握成拳,偷偷往裏張望了下,人很多,都是商人裝扮,背著大大的褡褳,就是沒看到韓江流。
??“這位夫人,你有什麽事嗎?”一個小夥計剛送客轉身,瞧見碧兒探頭探腦的樣,心中有些訝異。四海錢莊很少有女子進出的,女子喜歡的是綢莊繡坊、胭脂閣。
??碧兒臉一紅,“我想找你家少爺。”
??小夥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幾眼,“你是。。。。。。?”
??“飛天堡的堡主夫人。”跟著的小丫頭快嘴快舌。
??夥計立刻眉開眼笑,“真是失敬。夫人,你請進來等會,我這就去請少爺。”
??“不,我就在這裏等著。”碧兒搓著腰間的一根絲絛,心怦怦直跳。
??夥計笑了下,麻利地跑進莊中,不一會,韓江流出來了。
??四目對視,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碧兒扁扁嘴,眼眶一紅,自責地不敢多看。韓江流瘦削、憔悴,頰骨高出幾許。
??沒用早膳,現在又近午時,她的肚子生氣地發出抗議。
??“餓了?”韓江流溫聲道,眼中閃過掙紮的憐惜。“這附近有家茶鋪,裏麵有江南的米糕和湯圓,吃那個很暖身。”說著,他欲牽她的手。
??“啊!”抓的恰巧是她的傷臂,她失聲痛呼,小臉扭曲成一團。
??韓江流一怔,卷起她的衣袖,手腕處青紫得發黑,“誰幹的?”俊容凜厲,他心疼地問。
??“沒什麽的。”碧兒縮回手臂,“我來是有事想和你說的。”
??韓江流閉了閉眼,改牽她的另一隻手臂。對麵新開的陸家當鋪,一個著藍袍的中年男子站在店中,眯著眼看得分清。
??茶鋪很幹淨,有大廳也有包間。韓江流讓夥計給丫頭挑最好的上,坐在廳堂中等,自己領著碧兒進了個包間。丫頭在大戶人家呆久了,很有眼頭見色,埋頭吃喝,不管身外之事。
??夥計急急地送進來一大壺茶,幾碟米糕、幾碗湯圓進來。
??傷的是右臂,碧兒拿不起筷子,隻得用另一隻手端著湯圓碗喝了幾口。韓江流歎了口氣,把碟子拿過來,米糕夾成一小塊一小塊,然後,細心地喂著碧兒。碧兒自然地張開嘴,吃著吃著,眼中突地湧出淚水,大顆大顆地滴在湯圓碗中。
??“韓江流,對不起,我誤會你了。”她撲進韓江流懷中,哭得唏哩嘩啦。
??韓江流遲疑了下,慢慢抬起手,抱住她,頭埋在她頸間,眼中一片晶瑩。
??“我太自以為是,亂說一氣,韓江流是頂好的人,他才不是那些利欲熏心的惡人。韓江流,原諒我好不好?”她抬起一雙淚眼,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韓江流把她抱坐在膝上,心疼地替她抹著淚,盯著她粉紅的櫻唇,心跳如鼓,“妹妹,我沒有和你生氣。但是。。。。。。。”
??“沒有但是,不準說但是。。。。。。”碧兒用左手捂住他的唇,“我知道我錯了,你還願意等我,對不對?”
??韓江流心折地閉下眼,緩緩抬起她受傷的右臂,放在唇間細細地吻著,似乎想把那疼痛吻去。“碧兒,我可能沒有那樣的福氣得到你。問天是個不錯的人,他是我多年的好友,我了解他的為人。現在,你們相處得也不錯。跟著我不一定有跟著他好,不要。。。。。。。。再勉強自己了。。。。。。。”
??碧兒呆住了,“韓江流,我。。。。。。。和君問天相處得好隻是表麵上的,那也是協議的一部分,我。。。。。。。不喜歡他,我喜歡的是你。”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妹妹,我們認識雖然不久,可是卻覺得象一起很多年。你。。。。。。。好好的。。。。。。。。快快樂樂的,我就開心了。”
??碧兒心突地一揪,疼得她腰都直不起來,低下眼簾,縮回右臂,站起身,背向她。男人想和你分手時,都要說得這麽冠冕堂皇嗎?她處心積慮地跑出君府,不是想聽他說這些的。“韓江流,你不想等我是不是?”她不願意繞圈子,直接地問道。
??韓江流咬著唇,“你。。。。。。是我好友的夫人,等你。。。。。。本來就是不應該的。妹妹,問天。。。。。。。”
??碧兒用左臂急急地揮了揮,“君問天有多好,我會自己看。嗯,我。。。。。。知道了,讓你等一個已婚的女子,確實是為難你了。那天晚上,誤會你了,說了許多很重的話,你不要往心裏去。我。。。。。。。吃飽了,謝謝你的招待。再見!”這就是失戀的滋味嗎?心疼得象要死去,身體的氣力象被抽盡,腿邁不上前,眼淚忍不住,可是還要顧及尊嚴,挺直身,一步步往外走去。
??“妹妹!”韓江流從身後環住她的腰,淚水縱橫。
??“韓江流,鬆手,我是君問天的夫人,你是正人君子,朋友妻,不可欺。這沒什麽的,以後我們還會見麵,又不是生離死別。我要回府,君問天還受著傷呢!”她把嘴唇都咬破了,才勉強說出話來。韓江流已經不是從前的韓江流了,她不能把他當媽媽,也不能當兄長,更不是她能喜歡的人,不能依賴。愛情真的好嬌弱,一個誤會就這樣抹去了。她道過歉,也投懷送抱了,可是結果沒有改變。
??她比所有的人都超前一千年,好象比誰都聰明,可是在情感麵前,同樣束手無策。什麽遠遠的。。。。。。。美麗的小鎮。。。。。。。都不可能了,她要陪著君問天到老到死,一眼望不到前的黑暗。“我。。。。。。。很會闖禍,也隻有你包容我。嗬,照顧我這麽久,我都沒有回報你。。。。。。。幹嗎說這些。。。。。。。我走了。。。。。。。”
??她掙開他的懷抱,踉踉蹌蹌跑出茶莊,埋頭吃喝的丫頭沒有看到她。她在大街上,茫然地走著,不知道君府在哪一個方向,她就是走著,走著。這次,韓江流沒有追上來。
??天灰灰的,雲層壓得很低,風在街上肆意咆哮,她艱難地邁著步。一駕青昵的馬車從街頭駛來,馬蹄陣陣,經過碧兒身邊時,車夫突然一揚鞭,不慎碰到了碧兒的腿,碧兒一個趔趄,跌倒在馬車前。
??車夫急忙拉住馬韁。“怎麽了?”車簾一掀,一個絕麗如仙的女子伸出頭來,聲音悅耳如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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