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從此蕭郎是路人(4)
“大汗,舒小姐隻是哭得太劇烈,一時蹩住了氣,沒有大礙,讓她睡會,馬上就會自然醒來的。”乃馬真皇後拉上被子,揮手讓宮女全退下,看著一臉不舍坐在床沿上看著碧兒的窩闊台,歎了口氣,她好象從沒在大汗的眼中看到過這種神情。大汗真的喜歡上這位堡主夫人了?
??窩闊台輕輕地拭去碧兒眼角的餘淚,久久才啟口道:“朕不會原諒四王弟的,他明知是朕的女人,還惡語恫嚇,真是氣死朕了。”
??“大汗,”乃馬真皇後扯住窩闊台的袖子,指指外麵,示意不要打擾到碧兒,“臣妾不懂朝中之事,不過,你也要問個仔細,不要輕易傷了兄弟之間的和氣。”
??“朕不是個不辨是非之人。”窩闊台蹙蹙眉頭,又回首看了看裏間,“朕要去和俄羅斯使臣共進午宴,碧兒看來是去不了,皇後,替朕好好照應碧兒。”
??大汗這是在拜托她嗎?乃馬真皇後訝異地眨眨眼,大汗為一個小女子,如此禮貌地和她講話,不是命令而是請求般的語氣,到底誰和誰是一家子呀,乃馬真有些想笑。
??“大汗,臣妾會好生照顧舒小姐的。夫妻這麽多年,臣妾怎會不懂大汗的心呢!”她含蓄地打趣道。
??窩闊台難得臉有些發紅,背著手,不太自然地轉過身去。
??“大汗如此喜歡舒小姐,為什麽不帶到宮裏與臣妾作伴?大汗不好開口,臣妾向內務部來提。”
??“不,不要逼她。”窩闊台慌忙揮手,“她現在懷著身孕,至少要等她生下孩子,也要等她心甘情願進宮。這丫頭性子烈,有些小小的狡黠,朕不要太過限製她,讓她呆在宮外,她開心就好。”
??“大汗。。。。。。”乃馬真皇後心中一陣酸澀,大汗原來也是會疼人的呀!“臣妾懂了,臣妾會好好待舒小姐的。”她是女人,明白隻有真心愛一個人,才會情願為那個人委屈自己。記得舒小姐新婚時,大汗從飛天堡回來那一晚,對她說了一夜堡主夫人,眉開眼笑的樣子讓她很意外,大汗不是重色的男子,府中也有幾位側妃,但他待她們都是冷冷的,也很少逛青樓。過了一陣,大汗說要請堡主夫婦吃飯,還特地要她到府門外去迎接。瘦小修長的女子,長相平平,就一雙眼出眾點,並不讓她驚豔,可那雙眼一轉,一開口,她就知道這小女子不同了,大汗眼中立刻就容不下別人,君堡主對夫人也是疼愛備至。從那之後,大汗心中就象有了什麽心思,常一個人獨自出神,有時會抿嘴輕笑,有時還會歎息。有天,突地以她的名義去邀請堡主夫人過府,兩個人呆在小別院中,很久很久,出來時,她知道二人之間並夫曖昧之情,但大汗眼中又多了什麽。多了什麽呢,她現在全知道了,是愛!
??堡主夫人被休,正中大汗的心。這是天憐大汗之情吧!
??碧兒是午膳時分醒過來的,一睜眼,看到乃馬真皇後坐在床前的錦榻上,她慌忙坐起。
??“醒啦!”皇後溫和地一笑,宮女為碧兒後麵墊了下靠枕,又遞上一碗百合粥。
??“我下來吃。”碧兒拘謹地搖搖手,很不好意思。“不要,就在床上用,剛睡醒,起來頭會暈暈的,吃完後再起床不遲。”乃馬真皇後回過頭對宮女說道,“去宴會廳稟報大汗,小姐醒了,讓他安心。”
??“謝謝皇後!”碧兒無奈接過宮女手邊的粥,非常粘稠,一點百合的苦味都沒有,不知加了什麽,又香又甜。
??“本來熬了肉湯,可你身子象有些虛,也不敢給你大補,先吃點粥潤潤胃,舒適些再吃別的。”乃馬真皇後說道。
??碧兒低下眼簾,長睫輕輕地顫動著,“皇後,你。。。。。。放心,我對大汗沒有非分之想,我。。。。。。。不會是皇後與大汗之間的阻擋。”她猛吞口水,非常愧疚滴說。
??乃馬真皇後噗地一笑,“你怎麽會是本宮與大汗之間的阻擋?有你,本宮歡喜還來不及呢!告訴你,本宮第一次看到大汗為你臉紅哦!”
??“呃?你不妒忌?”碧兒好奇怪地問,象她看到君問天對別的女人好,肺都氣爆了,窩闊台對自己那外露的表示,皇後居然象沒事人似的。
??“幹嗎妒忌?大汗本來就該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嬪的,他算是節製的君主,宮裏並沒有幾位姐妹的。大汗非常尊重本宮,本宮為他生下太子貴由,現在已成他左膀右臂。好象應該是別人妒忌本宮才是,女人嫁給大汗,能有本宮這樣,很知足了。”
??碧兒愣了愣,眼睫眨個不停,“可是。。。。。。。可是你和別的女人共有一個丈夫,你不難受嗎?”
??乃馬真皇後捂嘴笑了,象是聽到什麽好笑的事,“對於一個女人,出嫁之後,生下兒子才是最重要的,其他沒什麽好計較,沒有一個男人一生專情一個女人的,不可能的事,幹嗎要去多想呢?”
??也是!專情的男人猶如恐龍一般,在遠古世紀,就已消失,是她不識時務,還在做什麽大頭夢。碧兒挫敗地梳理著頭發,歎了口氣。
??“皇後,打擾你了,我該回王府了。”碧兒探身下床,定了定神,穿上外衣。
??“等大汗回來再走,你一會也要用下午膳,不然又會暈倒,大汗會擔心的。”乃馬真皇後真心挽留。
??正說著,外麵進來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年,看到碧兒,施了下禮。
??碧兒驚訝地回禮,不解地看著皇後。
??“太子貴由。”皇後慈愛地瞟了眼兒子,眼中無限驕傲。
??這就是貴由,碧兒瞪大了眼,窩闊台之後就是他登基汗位,可惜在位時間奇短,某天晚上與拔都王子飲酒,沒讓外人進去,到淩晨,宮人進屋,發現兩人均沒了呼吸,已死多時。這是蒙古的第二大懸案,一直沒人解答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想到這些,她看向貴由的眼神多了份同情和不舍,看上去就是一個英俊的皇族少年,命運叵測,讓人唏噓。
??“父汗讓貴由來看望舒小姐,說請舒小姐考慮下,能不能收貴由為學生?”貴由畢恭畢敬地問道。
??“我。。。。。。能教太子什麽呢?我不會騎馬的,也不會武藝。”說到學生,碧兒想起了忽必烈,好象很久沒見他了,雖然拖雷很討厭,但那是個討她歡喜的小孩,非常明事理、懂進退,識大體。
??“父汗說學書本上的東西。”貴由擰擰眉,神情不是很情願,堂堂太子,認一個長不了他幾歲的女人做老師,豈不讓人笑死。
??乃馬真皇後心中警鍾高鳴,大汗寵愛這女子,她可以大度,但如果想搶她的兒子,她可不幹。大汗這什麽意思,朝庭有的是才華出眾之人,象耶律楚材就是一位好老師,讓兒子跟這位舒小姐學,是不是想讓兒子和她親近,日後奪她的中宮之位?這樣一算計,麗容就有些掛不住了,瞪了貴由一眼,生硬地說道:“真是太不懂事了,你沒看舒小姐正懷著身孕嗎,你想讓她累著嗎?”
??“母後,兒臣。。。。。。”貴由支支吾吾,不知該說什麽好。
??碧兒不懂乃馬真皇後的用意,不過,她無心收這個學生,忙順著皇後的話下台階,“太子,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真的不能誤了太子,其實耶律先生就是一個好老師,我沒讀過幾本書,嗬嗬,大汗和你開玩笑的。”
??乃馬真皇後與貴由太子同時輕籲了一口氣。
??“本宮想大汗是喝酒喝高了,才這樣一說。”乃馬真皇後幹幹地笑著,“舒小姐,去花廳用點午膳吧!”
??“才剛吃了粥,暫時吃不下,多謝皇後。我真的該回府了。”碧兒不想多留,施下禮,說道。
??乃馬真皇後沒有堅持,心中對碧兒多了幾份提防,“那好,本宮送你出宮門。”
??碧兒坐的轎停在宮門旁邊的客殿前,秀珠伸了脖子往裏看著,君南懶懶地兩手交插,目光不知看向何處。
??“夫人回去了。”秀珠終於看到碧兒出現在宮道上,推了君南一把,叫上四位轎夫。
??“皇後請留步!”碧兒深施一禮,讓乃馬真皇後先行轉身,按照禮節,她不能在皇後麵前先上轎。
??乃馬真皇後高貴地點點頭,欲轉身,突地看到窩闊台疾步行來,越過她,徑直走向碧兒,看都沒看她一眼。
??說不妒忌是假的,乃馬真皇後苦澀一笑,她有太子貴由,其他無需在意,她心中暗道,儀態萬方地遠去。
??“為什麽不等我?”窩闊台喝了點酒,話語間帶著幾份酒意,眼神就更多了幾份狂熱,牽著碧兒的小手,走進客殿。
??殿外,秀珠和君南麵麵相覷,無奈地輕歎。
??“你不是在和使臣共進午宴嗎,我沒有別的事,想回去先歇著。大汗,記住十萬兩銀子,不許食言哦!”碧兒佯裝語氣輕快,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
??窩闊台趨前兩步,貼她更近了些,寵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小守財奴,要那麽多銀子幹嗎呢?我的不都是你的嗎?”
??碧兒眨巴眨巴眼,有些回不過神,暗示這麽強烈呀,唉!沒人愛痛苦,被人愛還是痛苦!
??“大汗,如果啦,我是講如果啦,某一天我做了什麽讓你生氣的事,你會怎麽樣?”她小心翼翼地側目看著他。
??窩闊台親昵地捏了下她的粉腮,“放心,我永遠都不會和你生氣的。”
??“不是,不是,”碧兒急忙搖頭,“事態很嚴重,後果很可怕。”
??“舉個例子聽聽!”窩闊台被她焦急的樣逗笑了。
??“比如。。。。。。。”碧兒咽了幾口口水,深呼吸一口,“比如我沒打招呼出去遊玩。。。。。。”
??窩闊台的笑突地凍結在臉上,大手騰地握緊了她的手腕,一字一句地說道:“碧兒,不管你闖多大的禍,做了多少對不起我的事,都沒關係,唯獨這件事不可以發生。不要逼我用非常法子禁錮你,那樣你會難過,我也不好受。我們當初說好的,隻要你主動過來,我就不會再放開你。碧兒,我已經為你無處可退了。”
??“大汗,我對你真的很重要?”碧兒怯怯地低下頭。
??“我不知該怎麽說,碧兒主動走過來的那一天,比我登基汗位都來得開心。乖,不要說傻話讓我急,今天沒上早朝,一會得上晚朝了,我還有許多事,回府後好好歇著!”他揉揉她的頭發,不讓自己多想她的話。
??碧兒猛然抬起頭,“大汗,你從來沒覺得我很怪異嗎?一個閨中女子沒上過學,卻讀了那麽多的書,博古通今,思維、認識和你們都不太相同,對許多事先知先覺,甚至還懂外國的語言,你就沒有多想過這是為什麽?”別怪她話誇自已誇得惡心,在現在的蒙古,她確是一個異人,一千多歲的人精啊!
??窩闊台沉默,靜靜俯視她,好半晌,他用手指托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他的眼睛,“我有想過,你可能是妖也可能是仙。我早就讓人去打探過真正的舒碧兒是什麽樣的一個人,你不是舒碧兒,我知道。”
??“那你還。。。。。。?”
??“還要你,是嗎!碧兒,是仙是妖,那又怎樣,你現在我身邊,就好!”
??“我不會永遠屬於這裏的。”碧兒輕嚷,有些無力。
??“我是天子,就是老天也不敢和我爭的。”窩闊台淺然一笑,“君問天傻,我不傻,我不管遇到什麽情形,都不會放開你的。”他意味深長地將她落下的卷發拂至腮後,露出一張茫然失落的小臉。
??碧兒的肩挫敗地耷拉下。
??渾渾噩噩地上了轎,碧兒對秀珠說從君府門口轉一下,秀珠沒看過碧兒這樣失魂落魄過,眼直直的,象有些呆傻。
??轎遠遠地在君府外麵的路邊停下,隔了幾棵大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君府的大門。碧兒掀起轎簾,君府的門倌站在門前擦拭著大門,傭仆們出出進進,沒看見一個主人,可能還沒從飛天堡回來呢!
??秀珠和君南也不提進去坐坐,他們陪著她,默默不語。
??君府!她和君問天的洞房之夜就是在這裏發生的,雖然回憶不算美好。曾經那些個君問天寵她、疼她的日子,不知怎麽,總給她一些不真實感,可能甜蜜太多,消失得又太快,她還沒來得及回味呢!把君問天從知府大牢接回來的那一晚,她主動投懷送抱、深情款款向他表白,告訴他她愛上他了,他當時什麽也應著她,為何轉瞬即逝呢!愛真的如煙花一般,綻放時絢麗多彩,消逝的時候連一絲痕跡都尋不著。
??如果君問天知道窩闊台對她說這一番話,會是什麽表情呢?俊容一冷,眉微揚,“你想我向你說恭喜嗎?”
??“夫人!”秀珠愛憐地看了她一眼,遞過一方帕子,碧兒這才發現自己滿臉的淚水。
??她沒有拭淚,任其肆意流淌,眷戀地再看了眼君府,緩緩放下簾子,“回王府!”王府現在是她的家,這裏對她而言是個陌生的地方。
??宮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一路上,秀珠聽到碧兒一直念叨著這兩句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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