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國師叮當響
李澄晞走進國師府,意外的發現裏麵的陳設十分簡單,甚至有些清寒了。 他頗為詫異地偷偷看了看李儒風,沒想到李儒風這個驚世佞臣的皮囊之下,竟然還是一個清官?屋裏光線好得很,他更進一步注意到,李儒風臉色較旁人蒼白許多,總是懨懨的,像是有病。 他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打消了這樣的揣測。如果說剽悍恐怖的李儒風真的有什麽病的話,那一定是……狂犬病。 他禁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就聽著李儒風淡淡的聲音傳來:“關於方淵的秘密,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 李澄晞一個激靈:“國師大人,我不是和你說過麽,我不認得什麽方淵。” “沒關係,”李儒風嘴角噙起淡淡的笑容,“關於玲瓏高閣的也可以。” 李澄晞想起上回,和李儒風初次見麵的時候,李儒風問他關於玲瓏高閣的事情時,他脫口而出的那句“不知道”,險些叫李儒風出手殺了自己。 他隻好竭力掩飾住自己眼底的迷惑,清了清嗓子:“國師大人是怎麽知道,我和玲瓏高閣有牽扯的?” “因為你和玲瓏塔有關。” 李澄晞眸光一緊。他旁的不知道,關於玲瓏塔的事,他卻也是在一路追查。 他母妃如妃娘娘當年就是因為玲瓏塔的事情,才開罪他父皇,被打入冷宮的。 事關一場宮闈秘辛,他也是後來多方探聽才知道始末:據說是皇上醉酒後,將寶物玲瓏塔賞賜給如妃,而如妃生性驕縱,仗著皇上對她的寵愛,竟然不慎將玲瓏塔遺失。皇上大怒之下,把如妃打入冷宮,不過一個月的功夫,如妃便薨了。 李澄晞攥緊了拳頭,顯然這些事情李儒風也已經探聽得一清二楚了。 “說話。”李儒風話語裏帶了一絲冷意。 李澄晞無視他的威脅,笑嘻嘻的說道:“我倒是見過玲瓏塔幾回。” 李儒風盯著他,略略眯起眼睛。 “不過那會兒我才五六歲的樣子,你也曉得我失寵都有十來年了。玲瓏塔是宮廷裏的秘寶,連國師大人都沒有見過,哪裏是我這樣一個失寵的皇子能夠時時見到的?” 李儒風原本離他還有十幾步的距離,聽了他的話,身形猛地一閃,驟然間出現在他近旁,手指一收,便扣住了他的喉嚨:“六皇子殿下,你可不要戲弄本座。玲瓏塔失蹤一案,和你,和如妃,都有莫大的牽扯。” 李澄晞眼裏流光瀲灩,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是啊,國師大人說的不錯——現在我母妃已死,知道當年玲瓏塔真相的,就隻有我一人了。” 李儒風的瞳子微微一縮,手下發力,把他甩到一旁,嘴角斜斜一挑:“李澄晞,你是想要威脅我?” 李澄晞被他摔得齜牙咧嘴,聽見這話,趕緊收斂了表情,學著他,做出一副輕描淡寫的形容,從地上爬起來,伸了個懶腰:“國師大人,我可沒有這麽說,也沒有這個膽子。我隻是擔心,我這麽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您不把我的小命放在心上。” “你掐得很準,我為了找方淵,是不會傷你性命的,”李儒風緩步走過去,朝著他遞去一隻手,“不過,你也許不知道,在我這裏,死並不恐怖。” 李澄晞看見他眸底的笑意,又想起他之前對付那兩個小廝的手段,禁不住打了個冷顫,但還是把手遞去他掌心:“國師救了我,又給我醫了傷,這麽宅心仁厚的人,想必不會對我做什麽。” “我高帽子戴得多了,多戴幾頂壓著也不累。”李儒風看了他一眼,淡淡笑了笑,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李澄晞暗暗啐了一口,跟著他一並去了一間茶室。他還沒有坐穩,就有小廝過來向李儒風通報,說是有什麽人求見。 李儒風尚未表態,就聽見外頭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給國師大人請安,聽說國師請六弟過來小聚,我想著好久不見六弟,也過來湊湊熱鬧。不曉得國師大人介意不介意?” “太子殿下請。” 李澄晞隻好從座位上站起,朝著李澄澈拱手。 李澄澈瞥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放回李儒風身上,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開始說起了閑話。李澄晞頗覺無聊,和這兩人都沒有什麽感情,便順邊兒溜出茶室。 外頭有兩個侍女正在侍弄花草,李澄晞見到花草通體幽碧,不像是尋常所能見到的,曉得八成是李儒風為了玄術所育,來了點兒興趣,湊上去問:“這藍盈盈的,是什麽草呀?” 其中嘴巴小一些的那個侍女,見了他嚇了一跳,趕緊低下頭不敢吱聲。另外一個眼睛大一些的,眼珠子溜溜轉了轉,小聲說:“是引魂草。” “引魂草?給死人用的嗎?” 他這句問,卻沒有人理會了,兩個人都縮了縮脖子,哆哆嗦嗦的侍弄著眼前的藍色草葉。 李澄晞回過頭,看見李儒風正站在庭下。一陣風吹過,濃黑色的衣袂連同漆黑的發絲一並翻飛,仿佛要無邊無際地繾綣到九天之上。 李澄晞訕訕笑道:“國師大人怎麽撇下太子殿下一個人過來了?” “他走了。” 李澄晞笑著點頭,恍恍惚惚的走到李儒風身邊,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出了許多冷汗。 “剛剛在說什麽?” 李澄晞怔了怔,見著他臉上神色平靜,大著膽子問:“引魂草是什麽?” 李儒風輕笑一聲:“當然是引魂用的了。” 李澄晞心底像是被什麽輕輕撞了一下,一時間沒有什麽特殊的感覺,卻在停頓的時候,被那連綿不絕的輕顫帶得萬分難過:“你一直在找方淵,莫非他……” 李儒風抬起眸子,眸底是一片蒼蒼茫茫的黑色:“不錯,我懷疑方淵早已死去。” 他這個揣測並非沒有道理,他權傾天下許多年,連當年的宮闈秘事都打探到了,卻還是沒有找到方淵的下落。方淵這個人依舊存活在世上的幾率已經是微乎其微。李澄晞陡然生出一絲錯覺——也許眼前的這個人並不喜歡什麽權勢,也並不記掛什麽蒼生,他隻是為了方便尋找,才一步步走上了權力的巔峰。 “你既然知道為什麽還要找他?這樣做最後隻能得到一副白骨,有什麽意義嗎?”他一方麵是為對方感到不值,一方麵是希望他能想通,自己也就可以脫困。 “就算是一副白骨,對我來說也是有意義的。”李儒風把手裏的茶盞放在案幾上,嘴邊掛起一抹輕笑,將手掌搭在他頭頂,輕輕摩挲,動作輕柔,反而叫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玲瓏塔的秘密,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