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守護靈神(九)
運動會在十月的時候如期舉行，校園裏的白樺樹被微風吹拂，飄搖著掉下幾片落葉。
江歸在一邊做熱身活動，目光時不時看著校門口的方向。
陳浩身上穿著同樣的班級統一的運動裝，兩個人身上隻有白底紅字的號碼牌不一樣。
陳浩眼裏落著光，轉頭和江歸說：“等會我跳繩跳完就去陪你跑，你先和童文去主席台那裏檢錄一下。”
江歸輕輕點頭，目光看向主席台那裏：“我知道的，你放心。”
這種事他做過了很多次，但這一次不會再有人在他去檢錄的路上給他使絆子。
江歸看著這陽光灑便各種活潑身姿奔跑的身影的操場，心底微微一動，露出一個真誠的微笑，明眸刹那間好像落入了萬丈星辰。
陳浩聽到吹勺子的聲音：“我走了。”
江歸：“再見。”
兩個人的場次在差不多同一時間開始，但陳浩的跳繩結束得比較快，又考慮到江歸性格內斂，於是體委當時把江歸交給了陳浩。
操場上的人跳著笑著，相互扶持，跑道邊上一路跟跑加油的同學。
江歸眼睛有些許濕潤。
他才知道，同學之間，還能是這樣和諧友愛真誠團結地相處著。
是他太不好了嗎？
為什麽江濱的那些人總喜歡欺負他呢？
江歸有些迷茫，站在操場中間，有一種無所適從的孤寂感。
“江歸，剛剛問了體委，等會我也跑三千，我們一起去簽到吧。”
李曉傑邊跑邊和江歸揮手，笑容燦爛，露出一排白得發光的牙齒。
但他臉上卻有一道難看的疤痕，不過他笑容燦爛，落落大方，看不出這道疤痕留下的陰影，疤痕反而還給他添了幾分硬氣的味道。
而江歸記得，在江濱也有這樣一個臉上有疤的同學，但他從來不敢把疤痕露出來，因為一旦露出來就會受到那群人肆無忌憚的嘲笑。
他們會在黑板上寫滿“xxx醜八怪”的字眼，貼到公告欄上，在學校論壇裏開貼討伐，這麽醜的人為什麽活在這個世界上。
可他不醜，江歸知道的，他其實很善良，剛進校園的時候總是靦腆地笑著，眼裏有光，會把自己的飯留後山的流浪貓，是看著就會覺得歲月靜好的人。
但突然有一天，那群人突然把目光對準了他。
他哭得很絕望：“江歸，我是不是真的太醜了，是不是真的很糟糕？不然為什麽那群人總是喜歡欺負我？”
那個時候的江歸隻能蒼白地說一句：“不是。”
因為他確實不知道，為什麽那些人偏偏挑他們欺負呢？
當全世界都在告訴你，你挨打你受欺負是應該的，當所有的路人都對你受到的欺負視而不見，視而不聞。
全世界都告訴你，你受到這樣的對待是很正常的事。
善良的人就容易陷入自我懷疑。
是我真的應該受到這些痛苦嗎？
後來那個同學偷了家裏的錢去做了整容，臉卻沒好，還更糟了，最後受不了打擊更害怕從此以後被欺負得更慘，於是直接退學了。
當時江歸看著他走出校園，他眼裏最後的是一抹熒光，還有一句話：
“江歸，我大概一輩子忘不了這些欺負過我的人。”
“我走了。”
操場上刮起大風，白色的校服被吹起一角，不停地翻飛著。
跑道終點處一群給同學遞著葡萄糖水的少年少女，還有耳邊廣播裏鼓勵溫馨的話語。
“我們永遠與你同在。”
“即便你已經離開這所校園，即便你已經畢業很多年，即便這次的運動會你或許已經遺忘。”
“但我們永遠與你同在。”
江歸看著藍天上滑過的大雁。
這些話是溫暖的，但江濱卻從不會有這樣溫暖的句子。
他們總說的是，沒拿獎的就不要回班級了。
明明是同一片天空之下，呼吸著同樣的空氣，卻總有人高尚，總有人卑劣，總有人樂於助人，總有人作惡為樂，總有人溫和寬容，總有人睚眥必報。
原來。
他不是不好，隻是遇到的人不好。
原來是這樣。
拍拍江歸的肩膀，催促道：“走啦。”
江歸抿嘴一笑：“來了。”
來了。
來跑三千米的人大多身材不胖，江歸站在一邊，看著身邊一個胖成球的人，直到他也走上跑道，他才意識到對方也是參加三千米的。
發號槍響，江歸按著自己平時練習的速度從起點出發，一圈過後，江歸保持在中間偏下的位置。
身邊是熟悉的、不熟悉的高三一班的同學的加油聲，和其它班級的加油聲夾雜在一起。
但江歸卻不需要花費任何力氣就可以聽清楚，因為他們都喊得那樣認真響亮，仿佛把所有真摯的感情都傾注在裏麵。
江歸身邊是那個體重超重的選手，他能聽見旁邊沉沉的呼吸聲。
兩個人漸漸拉開了距離。
在第二圈的時候，江歸跑到了中間偏上的位置，前麵已經沒有幾個人，旁邊是陪跑的同學。
他按著自己的節奏跑著步，心裏因為感動而又酸又澀，他忽然看見前麵的觀眾席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駱芷正靠著護欄，發現江歸抬頭，揚唇和他笑了笑。
江歸心裏剩下的那點空落落一下滿足了。
她真的有來看他比賽。
比賽結束，一個一個地人穿過終點，江歸是第一個到達終點的，一到那就收獲了很多杯溫熱的葡萄糖水，還有幹淨的毛巾。
他在人群中張望，看見駱芷在一邊看著別人跳高，江歸告別同學，走了過去。
太陽已經半斜，今天的運動會差不多也即將結束。
江歸坐在駱芷身邊，和她一起看班級同學跳高。
駱芷含笑看他：“怎麽不起來和其他同學一起，坐在這裏。”
江歸猶豫了一下，他的確也很想去看別的同學比賽，他站起來：“那我走了。”
駱芷點頭：“去吧。”
江歸：“那你會等我回去嗎？”
“會的，就在門口，車牌號你知道的。”
江歸彎了彎眼睛：“嗯，我知道的。”
他說完，就離開了跳高這裏的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