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姻緣簽
華心兮拉著雲流走到寫著“驪昭”二字的牌子前,桌前坐著的僧人認出了兩人身份,不由雙手合十問:“阿彌陀佛,不知兩位貴客有何疑問?”華心兮笑得不懷好意:“這位大師,我想打聽下驪昭仙山的情況,敢問空水當真是當今異術最強之人?”僧人一愣,朝著二人施了個禮說:“自然,空水以異術聞名天下,單論異術,無人是她的對手。”
??華心兮搖頭晃腦地說:“是嗎?可我聽說,驪昭二師叔鳳涼也是頂尖高手,實力不輸空水!”僧人一頓,心下了然,鳳涼如今便在欽天司做客,皇室之人知曉也正常。他微笑著說:“鳳涼實力強大不假,然單論異術,卻是無人敵過空水。”
??華心兮扯了扯雲流的衣袖,擺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雲流失笑,溫聲問:“大師,當年的寒族巫女比之如何?”僧人抬頭仔細看著她說:“貧僧倒未聽過有人比較過兩人,寒族巫女冰力天成,代代相傳,隻是遠居寒域,不與外界相通,是以世人隻知寒族之名,極少有人親眼見過寒族之人。”
??雲流頗為惋惜,寒族這樣強大而神秘的一族,竟在百年前被滅族,想來再無人得見寒族之人。溫如意身後跟著幾家貴女,微笑著向兩人走來:“四公主,長公主,可是對驪昭有興趣?”華心兮搖頭大笑說:“非也,非也,本公主對哪家都有興趣!走,如意,我們去看看旁的仙山!”貴女們從善如流,跟著幾人往最邊上的木桌靠去。
??兩旁的人急忙退開,給一行人讓出了路,待幾人走後,大家竊竊私語起來,小郎君們神采奕奕地盯著貴女們說:“這便是我雍京城的貴女,個個身份高貴,風姿天成,若是能求得佳人一笑,夫複何求!”“噗呲!”有人笑出聲來,“得了吧,就憑你劉家,還敢妄想當朝貴女!”小娘子們嬉笑著散開,朝正殿兩側走去,兩側都是鍾國寺入口,寺內早已擺好各仙山相關的冊子,連午膳也設在了素齋堂。來往的年輕公子小姐們絡繹不絕,道旁有不少小沙彌備好了水果香花,沿路叫賣,鍾國寺今日好不熱鬧!
??溫如意領著幾人徑直走向了一角的木桌,桌旁無人看管,與其他木桌相比十分冷清。雲流細細看著牌子,“驚逐”二字在塵光下豔麗無比,竟是用紅色朱砂所寫!幾人也注意到了字體,不由眯眼,隻見字體似乎活了過來,朱砂在木牌上流動,幾人嚇了一跳,楊一諾結巴地說:“如意,這……這字似乎在動……”溫如意點頭,當真怪異!
??就在此時,一道嘲諷的聲音在幾人耳邊響起:“這般膽小,便不要看了!驚逐不喜膽怯之人!”雲流往四周望了望,未見人影,華心兮有些害怕,當即要走,她扯著雲流衣袖說:“這什麽破地方,我們快走……”她突然停了下來,因為木牌上的字不見了,倒是雲流的衣袖,不知為何竟濕滑無比,像濕透了一般,她低頭一看,慘叫聲穿破大殿,瞬間便有幾名高僧以及皇室暗衛出現在了她身邊。
??華心兮摸了一手鮮紅液體,她麵前一名矮童正咧著嘴把手伸回來,猛地一跳,跳上了桌子,盤起腿哼起歌來,陰森怪異的調子惹得眾人起了雞皮疙瘩。溫如意扶著胸口問:“敢問這是……?”明覺雙手合十說:“阿彌陀佛,此乃驚逐仙山此次派出的……使者,不慎驚擾了各位貴客,貧僧代它向貴客們賠罪!”
??華心兮已淨了手,快步走到雲流跟前,緊緊地握著她的衣袖說:“長公主,你剛才去哪了,嚇死我了!”雲流一臉無辜,她不過是看見字體不見了,朝桌後張望去了,誰知突然聽見她的慘叫,一回頭就見她在一個渾身發綠的小童手中抹了一手鮮血。明覺對著小童施禮說:“阿彌陀佛,幾位施主既有興趣,使者何不介紹一番,為驚逐仙尊招收幾名徒兒?”
??小童側著頭不說話,明覺無奈地說:“幾位施主,驚逐仙山是海外仙山之一,此番是初次到鍾國寺招收學員,而這位使者是驚逐仙尊特意派出的,雖……長相可怖,卻不會出手傷人,還請放心!”華心兮擺手讓人退下,暗衛瞬間藏了起來,明覺也率高僧退了出去。
??兩旁受驚的人圍了過來,見著小童紛紛好奇起來,開始問小童有關驚逐仙山的事,小童見人越來越多,不由煩躁,把手往臉上一扯,扯成了個紅臉小童,惹得眾人哈哈大笑,小童開始朝眾人噴火,眾人急忙退開,它這才舒服地趴在桌子上,懶洋洋地問:“你們想知道驚逐?何不親自去看!”說完朝鑽回了木牌,紅色的朱砂寫著“驚逐”二字,小郎君們開始興奮起來,紛紛討論起各家仙山來。此次來的主要是五個主流仙山,其餘的便是像驚逐這樣的小仙山,多是海外各個島嶼來的,所學仙術也各有不同。
??華心兮被小童驚嚇一番,興致大減,貴女們看出了她的不適,紛紛借口散開了,溫如意也退了出去,與幾家貴女們繞去打聽其他仙山的消息,隻剩雲流跟著華心兮一路朝後殿走去。華心兮苦笑著說:“長公主何不跟她們一行,鍾國寺難得有如此盛會。”雲流搖頭說:“我對修仙之術並無興趣,不過是瞧著新鮮罷了,跟著四公主不過是想偷個懶,找個地方歇歇。”華心兮心下了然,分明是知她累了,故意說著要歇息。兩人順著掃得幹幹淨淨的石板路一路向前,在石壁左側看見了觀音殿。
??華心兮率先走進去,踏過石檻進了殿中,殿中雕像栩栩如生,莊嚴肅穆的蓮花觀音大士立在殿中,兩旁是些別的菩薩,殿中佛香繚繚,山風從夾道吹進來,經幡輕輕飄搖,殿後的誦經聲落進大殿,殿中一片寧靜。雲流不由感歎,鍾國寺不愧是天下第一寺,前殿喧囂不已,走到中殿來竟完全聽不到吵鬧聲,可見鍾國寺之大。兩人靜靜坐到左側的木桌旁,見桌上擺著棋譜,雲流不由技癢,與華心兮各執一子對弈起來。
??殿中十分安靜,隻聞子落聲。一局終了,雲流勝了華心兮,她拱著手說:“承讓!”華心兮笑得坦然,“長公主棋藝高超,倒是心兮獻醜了。”雲流微笑著搖頭說:“四公主自謙了,四公主棋藝頗高,隻是今日……四公主似乎有心事,故而雲流險勝。”華心兮沒有否認,壓低聲說:“長公主可知,這觀音殿有一美名……”
??“哦?是何美名?”雲流見她神秘的樣子也來了興趣,華心兮繼續說:“長公主有所不知,這觀音殿曆來香客不絕,隻因此處的簽極靈驗,雍京城人但凡行事,必來請簽。”
??雲流與她對視一笑,既然來了,何不請根簽再走?華心兮點頭又搖頭,低聲說:“話雖如此,然而父皇一月前下令,半年之內不許請簽。這不,連冉閬死纏爛打著進殿請簽都被關了禁足,誰還敢觸怒父皇?”
??雲流反應過來,想來是華紹見她即將抵達大雍,為了防止皇子相爭,特地禁了此處的請簽。雲流有些疑惑地問:“即便禁了此處,別處仍可求簽,冉公子何必強闖此處呢?”華心兮笑得神秘莫測:“這本是家族秘密,但若是長公主,我便……”
??“停住!四公主,既是機密,阿流便不聽了!”然而已經晚了,華心兮雙眼閃閃發光地湊到她麵前說:“冉閬偷了陳五娘的庚貼,去了明孚寺,大興寺,五常寺求簽,盡得了些不吉之言,一怒之下非要硬闖鍾國寺,被高僧抓了回去,此刻還禁足在冉家祠堂麵壁抄經呢!”
??雲流痛苦地捂住了耳朵,然而還是聽了個透,這等秘密豈是飯後談資,冉家知曉不得戳個窟窿!華心兮笑得不懷好意,悄悄朝四周打望,見四下無人,興奮地說:“長公主,秘密也聽了,不若我們再做件事,索性四下無人,我們去請簽如何?”
??雲流想也不想就起身,朝殿外走去,被華心兮拉住,“長公主,便陪心兮去請支簽吧,父皇怪罪下來,一切有我擔著!”雲流隻當未聞,便是她再恨華紹,又豈會當著他的女兒公然抗旨求簽?華心兮見她執意要走,不由急道:“阿流!”雲流一頓,回頭望著她,華心兮已放開了她,垂著頭輕聲說:“父皇已決定將我送往北境……和親,聘禮是北境十城。”雲流愣住,北境乃是蠻荒之地,日子淒苦難捱,華紹竟將她送往北境?華心兮低著頭說:“本應是皇姐先出嫁,不知清妃用了什麽法子,和親之人……變成了我,母妃已病了幾日,今日我出來,也是為母妃祈福。”
??雲流沒有說話,並不欲卷入大雍後宮勾心鬥角之中。華心兮倔強地望著她說:“父皇不許請簽,我偏要,難道我連自己的姻緣亦無權窺見?”雲流默然片刻,低聲說:“既如此,還不快去!”華心兮笑容極淡,緩步走到觀音像前,對著蒲團跪了下去,認真地拜了三拜,起身拿起了簽筒。她跪坐在蒲團上,虔誠地搖起了簽筒,不多時,一支竹簽“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她一把抓住,眯著眼顫抖地移開手指,簽上的字顯露出來: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啪嗒!”竹簽掉落,華心兮癱坐在地,雲流撿起簽看了起來,心情沉重起來。這支簽,無需釋意便能得知,恨不相逢未嫁時!華心兮木然地站起來,把簽放回了竹筒,打起精神來說:“阿流,不若你也試試,讓我沾沾福氣也是好的。”
??雲流握緊她的手定定地說:“四公主,簽不過是死簽,信仰而已,真正的日子還需自己創造。”華心兮笑得勉強,退到殿門去望了望風,無人前來。雲流放空了心思,認真跪拜起來,她抱著竹筒搖起來,不多時一支竹簽飛了出來,她趕緊放下竹筒,撿起了竹簽,上麵寫著: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裏柔情。竟得了支上上簽!雲流不禁沉思,月老簽專卜姻緣,鍾國寺姻緣簽十分靈驗,莫非她的命中人,竟是夜月相識,溫柔似水的男子?
??華心兮抓著她的簽來回看著,眼中掩不住的羨慕:“阿流真真好福氣,竟得了支上上簽,未來阿流的夫君必然對阿流嗬護備至,用情極深!”雲流臉皮薄,禁不住打趣,忙把竹簽放回了筒中,拉著她往殿外走去:“四公主,我們已來了一陣,還是趕緊走,免得被僧人發現。”華心兮由她拉著,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觀音殿。華心兮站在石壁前嗅著蘭花的清香,心中的震動已壓了下去,雖然她隻得了根中簽,然而簽中所書,分明她這一生會遇見所愛之人,對此她已十分期待。何況長公主得了根上上簽,她也為她高興,同是和親公主,她能體會到長公主的無奈和防備。
??兩人走後,殿後的門打開來,身材頎長的年輕男子扯去身上的僧衣扔到一旁,徑直朝簽筒走去,手一招,一支竹簽落在了手中,男子靜立片刻,修長的食指夾著竹簽一拋,竹簽落回了筒中。竟是支上上簽,倒是比他這中簽好了許多,他望著手中的竹簽不語。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哼,像我這樣的人,也會有巫山雲?”竹簽化為齏粉,從指縫中飄落,男子往殿後走去,跨出門檻,他轉頭望了觀音像一眼,紫色的長發隨風飛舞,“嘭!”門被關上,男子消失在了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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