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前塵與現在
“主子……真心還是不要輕易交付得好。”墨鴉悶悶地說了一句。
??“好啊！這會子倒勸我不要信任我的侍衛了是嗎！”向謹眠心中鬱結，沒想到重活一世，行路也是如此艱難。
??“其實……剛剛我也是和別人交手，他引我走那麽遠——”
??向謹眠打斷了他的話，“他是誰？以你這麽多年的經驗，怎會不知他在引開你？”
??墨鴉張了張口，最終下決心說道：“他是我師兄道香。我們同出一個師門，他武功天資都比我好，隻不過因為我的緣故，他被逐出師門，再不得踏入師門半步，因此對我懷恨在心。方才，是我將他引開，不然殿下也不會支撐得了那麽長時間。”
??向謹眠稍稍鬆了口氣，道香在三皇子手底下幹事？又和墨鴉師出同門？時局愈發迷茫了起來，她仿佛一葉小舟，在這變幻莫測的世事中起起伏伏，她必須全副武裝，才能自保於塵世。思至此，向謹眠感到一絲惆悵，在這樣的環境中，真的會有人獨善其身、滿手潔白嗎？
??隨後，墨鴉將身世一五一十告訴了向謹眠。師兄道香對一女子一見鍾情，在酒醉之時不小心說出了自己門派的進展情況，可誰知那女子就是敵對幫派位高者的女兒。這事他隻告訴了墨鴉，沒想到後來墨鴉不小心說漏嘴，讓長老知道了。這位天資具優的師兄從此與自己分道揚鑣，墨鴉至今忘不了道香的那一眼——不滿的、怨恨的，深深印在了他的心裏。
??後來他也出走師門，仗劍天涯，可誰知社會艱難，倒讓他混得滿身傷疤，最後窮困潦倒到不得不賣自己心愛的匕首為生，這把相伴多年，如同愛人的匕首。就在吆喝賣聲中，遇見了林慎。林慎見此人相貌不凡，即使落魄也帶有一身傲骨，於是就買了他的匕首。雖然墨鴉心底不舍，但遞過去的動作非常決絕。誰想，林慎又推了回去。
??“你非池中魚，我再將這把匕首贈予你。”
??而這一贈，就是幾十年。自此，墨鴉忠心追隨著林慎，直到死去。
??向謹眠聽得有些感慨，沒想到自己的父親也是別人的伯樂。現如今，伯樂已去，他本可遠走高飛，但他還是留下來了，繼續守候著林家的下一代。
??前人的波瀾起伏，她不能親身體會，隻能依靠他人講述，來了解自己父親的一生。向謹眠這才明白，人人都有不幸，人人都有苦衷，自己執著於上一輩的血海深仇到底有何意義？如此恩怨相報，到底何時能了？她攥緊了拳頭，紅燭斑駁離人心，竟怨當空無辜桂。猛然回首，皆是仇恨而活，但哪這世間哪由得她願？眸間似有點點淚光，但她忍了下去。
??半晌，向謹眠整理好情緒，理智地對墨鴉說：“你寫信給白芷，時機已到，這三天內讓百姓搬走吧。”
??墨鴉也收起了剛剛臉上動容的神色，動作沉靜地招來了灰鴿。
??第二天一早，向謹眠還沒打算起床，就聽得外頭丫鬟報信，“小姐，大小姐來了！要見您呢！”
??話音剛落，向謹心急匆匆趕來，外院都是她的人，也並未阻攔。
??“好啊你！我竟然有個這麽不知廉恥的妹妹！”向謹心一向溫柔的語氣破了音，她也是昨天才知道向謹眠因為擇婿傳言一事進了宮，誰能想到真正喜歡太子的不是她向謹眠，而是她的姐姐向謹心呢。
??向謹眠睡眼朦朧，一頭黑發散在肩上，迷茫地看向門口，見來人是自己的姐姐，她瞬間清醒一半。
??“發生什麽事了？”向謹眠語氣不善，一股被迫吵醒的煩躁充斥著她的大腦。
??“你！”向謹心指著眼前的人說不出話來，她無法說出，說出就代表把家裏的計劃早早暴露出來。
??而看著自己的姐姐如此沉不住氣，向謹眠忽然明白了。她眼眸一轉，眉間一挑，帶著些許調笑：“難不成姐姐早已有了意中人？”
??向謹心氣急敗壞，她有何立場來責問向謹眠呢？母親也真是的，想出這個法子借刀殺人，也不提前和自己商量。萬一太子當真了怎麽辦？這麽多年，自己一直活在向謹眠的陰影之中，她風華絕代、豔壓群花，又仙逸清高、儀態萬方。世人皆知有向謹眠而不知有向謹心，雖然她早就知道這是家裏的故意安排，但到底讓她羨慕嫉妒，自己也是府中的小姐，她也想活於百姓稱讚的口中。
??這十幾年來，每當她看到自家妹妹那一副實至名歸的樣子，如鯁在喉，久而久之，形成了潰爛的傷口。本屬於自己的光芒被強行奪去，真情實感的心意也不能表達出來，所有的一切最終都歸於一句話，是母親常對她說得，“你再隱忍一番。”
??向謹心紅了眼圈，知道自己這一番作為並沒有什麽用，所有的話又不能說出來，一口悶氣堵在胸前。她目光搜尋了一圈，緊走幾步到了桌前，伸手就將桌上的一套茶杯摔個稀碎。叮叮當當、稀裏嘩啦，瓷器碎裂的聲音在兩人耳畔炸開，向謹心大喘著氣，狠狠地盯著眼前風輕雲淡、毫無波瀾的妹妹，不知是不是錯覺，竟從她的眼裏讀出了一絲憐憫。
??就這樣在向謹眠的眼前失態，向謹心也最終冷靜下來，也不知為何衝昏了頭腦，跑來找她質問。如果一定要找個原因，那可能就是這十幾年的陰影加在一起，在這個時刻爆發了而已。
??而向謹眠也忽然明白，自己是向府光明正大的棋子，可自己的姐姐又何嚐不是呢？她的母親讓她放棄正常成長的機會，而把一切風光交給了自己，想必她也是苦苦壓抑著的吧，哪個人不希望自己的光芒散發呢。不過，馬上就要結束了，所有人會回到自己該在的位置，而陳氏也需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白芷終於出關，告訴百姓天星異變，此地有災，洪水將至，遷移從速。有些人開始搬家，有些人沒有。向謹眠向她傳話順其自然，不必強求。而過了幾天，永茶鎮也從之前的雞犬相聞，變成了現在人聲蕭瑟。
??該來的終將會來。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