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歸認
宋言清眼睜睜看著他們把隔壁的謝空山強硬粗魯地帶走了,時隔這麽多年,他還沒有機會看到謝老頭兒的樣貌,也不知他老了沒有。隻看到門口前走過幾個人影,那個長發亂得如同鳥窩一般的,也許就是他吧。沒想到,經此一見,見得是最後的麵。
??門口的人影頓了一下,似是也在留戀宋言清,隨後被那幾個隨從生拉硬拽給推走了。雙腳的鎖鏈“嘩啦嘩啦”地響,像是惡鬼催命的聲音,一陣一陣回蕩在這個寂靜的房間。
??“天遼遼生死不定,地默默禍福相依。斷不了貪情弄權,舍不下唯利是圖。四海桑田幾年終,到頭來一抔黃土慰蒼生!”謝空山用他沙啞低沉的嗓音吟誦起了這幾句詩,嘟嘟囔囔,調子不成調子,但還是有著奇怪的旋律。他似乎知道這是一條沒有返程的路,他的生命就要在這裏終結。如果太子心情好的話,似乎還能再苟延殘喘三兩日,可等待自己的都是一樣的結局。
??宋言清站在那裏,眼眶通紅,雖然他隻與謝空山有過幾麵之緣,但兩人之間那種心有靈犀和惺惺相惜,是他與別人不能比的。他早把謝空山這個玩世不恭的老頭兒當成自己的長輩,他四海為家,逍遙為樂,這是宋言清這輩子都企及不到的東西。謝空山曾勸說他跟自己離開。但宋言清不肯,他放不下內心的執念,他恨這個國家,所以他要待在這裏。
??謝空山隻是無奈的搖搖頭,他雖然不喜歡執念太重的人,但他尊重人可以有執念的權力。
??在旁邊的審問室裏,這次太子宋言慧甚至都沒有出麵,因為他料到這次結果也是一樣,謝空山不肯說。
??“哼。我相信你也感受到了,你隻有最後這一次機會了。我覺得,”這個大漢眯著眼睛威脅著逼近謝空山,“你應該好好把握。”
??他身材魁梧,像一座小山似的站在謝空山麵前,氣勢滲著強烈的霸氣。但謝空山隻是疲倦地抬抬眼睛,絲毫不為所動,氣定神閑。
??大漢覺得謝空山的反應好像侮辱了自己,他右手拿起一隻鐵錘,用力地敲在了桌子上,發出巨大的響聲,而那桌子也陷進了一個凹槽,周邊出了好幾道裂縫。
??“動作快點吧,我這老身子骨可經不起嚇。”謝空山顫顫巍巍地說。
??大漢惱羞成怒,低低地嘶吼:“你當真不幫忙算一算天竹鑰的下落?!”
??謝空山閉著眼睛,緩緩地搖了搖頭。
??“好!好!”大漢冷笑著,他從旁邊拿起一把刀,對準老頭兒比劃了幾下,雙手握刀,從頭頂直直落下,溫熱的血液噴得到處都是,而麵前的謝空山,被一刀劈成了兩半。
??大漢吐了口唾沫,隨意地踢了踢他手下的傑作,擦了一把臉上的血,叫下人把東西收拾幹淨。
??宴會上,一個小童跑到宋言慧旁邊低語了幾句,宋言慧皺起了眉頭。
??“怎麽?”向謹心靠近他,語氣柔媚。
??宋言慧“嘖”了一聲:“他還是不肯說。”
??“你是說那個老頭兒?”向謹心表情漫不經心,隨手拿起一顆剔透的葡萄。
??宋言慧點點頭。
??“倒也不用那麽在意,江湖算命的,有幾個準的?說不定,他就是個騙子。”向謹心嬌弱地靠在他身上,仿佛軟得沒有骨頭。
??宋言慧表情愉悅,仿佛也很享受這樣的情況。
??——
??眾人跟著道香往深處走去,起初是羊腸小道,枝椏肆意生長,非常難走,甚至韓婆的衣服有幾處被刮破了。但幾十米過後,道路寬闊了起來,植被也都是被人修正的樣子,分外齊整。
??向謹眠不知道最盡頭竟然是一家老宅,外麵看著甚是腐朽,仿佛搖搖欲墜,不知存在了多少個春秋,牌匾上也看不清寫的是什麽,全是灰塵的蜘蛛網,還有生命力頑強的藤蔓。
??走到宅院內才發現,外麵和裏麵完全是兩個世界。裏麵豁然一新,布局像是北方的四合院,向謹眠有在書中讀到過。她好奇地看向四周,房客多數為女子,她們走得來來往往,倒是不時對新來的向謹眠一眾人報以注目。很少有新人來到這個地方,更何況陣仗大到讓姑長接待的,這是頭一次。
??穿過重重院落,向謹眠他們終於來到正房。房間要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大,正中間是沉香木製成的羅漢床,上麵鋪著一層軟墊,而坐在上麵的人也正是他們的姑長。
??是個老太太。
??她表情甚是懶散,半眯著眼睛,帶著一絲倦怠,左手還勾著一隻旱煙鬥,腿上蓋著一層白狐皮做成的被子。
??“晏姑長。”道香恭恭敬敬地行了禮,站在一旁。
??向謹眠夜跟著欠了欠身,白芷、紅荊等人看她行禮,也緊跟著做了。隻有淩秋白什麽也不做,隻是靜靜站在原地。
??那老太太神情變也沒變,慵懶地吸了口煙,隨後把煙鬥緩緩指向了淩秋白。
??“大膽!怎麽還不行禮?!”站在一旁給老太太扇扇子的姑娘開口叫道。
??淩秋白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笑道:“就是你們這個地方把道香變成了這個樣子嗎!”
??“呦,姑娘,我們這兒可都是自願加入,道哥哥變成什麽樣兒跟我們有什麽關係?”那個丫頭不屑地回應道。
??淩秋白還想在說上幾句,被向謹眠製止了,她抱歉地說:“我們家丫頭刁蠻任性,衝撞了各位,是在是不好意思。”
??那個小丫頭沒理她,直接衝道香問道:“這幾個是什麽人啊?還值得我們這樣對待?”
??沒等道香說話,老婆子精光一閃,銳利的目光直逼向謹眠,她第一次開口說話:“你,把這個姑娘給我帶上來瞧瞧。”
??道香有些愕然,指了指向謹眠:“是她嗎?”
??老婆子點了點頭。
??兩人都不知道老婆子到底是什麽意思,但也隻能依著她的話照辦。向謹眠緩緩地走上了通向高位的台階,站定在老婆子旁邊。
??老婆子把她拉進了一些,睜大了眼,仔仔細細地盯著向謹眠的臉,左看右看,眼眶忽然溢滿了淚水,她喃喃道:“是你嗎?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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