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我寄人間雪滿頭
南水兒又迷迷糊糊睡了一覺，起床時已差不多中午。
沒看到李昂，以為他已走，心裏變得空落落。
忽地聞到陣陣香氣。
才看到李昂拴著明顯兩號的圍裙，在廚房忙碌。
圍裙吧，還是萬惡的粉色。
“李昂同學，你跟這個圍裙特別搭呢。”
她哈哈大笑。
“你家裏就這一條……”
李昂白了沒節操的某人一眼：
“快去洗漱，馬上就可以吃飯。”
“遵命，長官。”
南水兒昂首挺胸，很秀逗得跟李昂敬了個禮。
洗漱完畢後，早餐……午餐果然做好，熬得恰到好處的米粥，幾樣色香味俱全的精致菜。
兩人相對坐下開始吃。
知道李昂信奉食不語，話癆的南水兒就一直憋著沒話。
兩個人都是互相遷就的。
她也不會總讓李昂讓著她。
吃完了飯，李昂起身收拾碗筷，南水兒把他攔著：
“我來吧。以後碗就全歸我洗。”
南水兒去廚房忙碌，李昂坐在沙發上，點了支煙。
偷偷看著南水兒。
……
李昂以前就覺得南水兒很美麗，但今第一次覺得，她竟能如此美麗。
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能牽動他的心。
內心的堅冰，為她消弭。
他可能真的愛上了這個白月光一樣的女孩兒。
南水兒發現了李昂在偷瞧她。
“好看嗎？”
她故意拉了拉睡裙的裙擺，又可愛的眨了眨眼睛。
李昂有些囧。
被發現了……
南水兒嫣然一笑。
“真是個大傻子。”
白了某個偷看她的家夥一眼。
心裏卻是暖暖的。
這個男人，見過最黑暗的黑暗，卻散發著最溫暖的溫暖。
多麽難得？
這個人間或許不值得，但他值得。
南水兒現在不去想什麽將來，也不打算去考慮什麽後果。
縱然蝴蝶飛不過滄海，但隻要努力的去飛過，就再沒有遺憾。
蛾子追逐火焰，注定會被焚成灰燼，卻也曾見過最絢爛的光明。
……
第二，光微醒，李昂帶著郭破往渝州趕。
渝州毗鄰蜀郡，高鐵隻有兩個半時的車程，方便快捷。
此行是去祭拜葉青。
順便看望葉青父母和他的遺腹子。
商紅葉留在了蜀郡，主要工作是安排影衛把四大家族盯死。
防止他們轉移財產或者準備跑路。
李昂了要在給沈蒼生遷墳重葬後，割他們四大家族三千顆腦袋築京觀，慰義父在之靈，澆自己心中塊壘，就一定會割他們三千顆腦袋。
四大家族三代之內的直係，除了孩子李昂不殺，其他人一個都不打算放過。
至於會不會錯殺無辜，這個問題李昂不去考慮。
他很信奉一句話——
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四大家族聯手逼垮和侵吞沈氏數千億資產。
這幾年，四大家族子弟，熬鷹鬥狗，花酒地，極盡豪奢，享盡榮華。
那麽——
當他李策的屠刀落下時，也就不要嫌太疼。
……
上午十點半，抵達渝州，又兜兜轉轉一個多時，才到葉青下葬的墓園。
看著葉青的墳，李昂變得無比沉默。
墳前是一個數百平米的廣場，廣場上豎著葉青的雕像。
雄偉英武，氣概淩雲，栩栩如生。
葉青死時，軍銜隻是大校，死後追封，也僅僅擢升少將，並沒有資格立雕像。
這座雕像，是葉青死後第三年，渝州地方上才給葉青立起來的。
那時李昂率十萬策男兒，在捕魚兒海大破拓跋軒轅八十萬大軍，打出了一場國朝八百年來未有的大捷。
克複北境，彪炳史冊。
戰後論功行賞，大皇帝陛下除了擢升李昂為北境大都督，還要封他為鎮北公，世襲罔替。
帝國自三百年前七王之亂後，再不冊封異姓王，“公”已經是非皇族能夠獲得的最高爵位，李昂卻是拒絕。
轉而要求大皇帝陛下，將“鎮北公”這個爵位，封給已經死去三年的葉青。
此事自然不合體製，引起朝野上下諸多非議，不過大皇帝陛下，最終還是允了李昂。
如此葉青才有了資格豎立雕像，供後人瞻仰。
葉青也是國朝八百年來，唯有一個死後還不斷加官進爵，自從三品一路封到正一品的。
在打莽蒼山那場絕戶戰之前，李昂跟葉青承諾過，如他戰死，他李昂日後獲得的一切榮光，都將分給葉青一半。
策軍副帥，也將永遠都是葉青。
李昂是這麽的，也是這麽做的。
可又有什麽意義呢？
他做的再多，葉青也不能再活過來。
這五年，李昂無數次想來祭拜葉青，卻一直沒有成行。
不是他李策薄情寡義。
而是始終無法去麵對。
打那場絕戶戰的人，本該是他。
葉青是替他去死的。
“青，來看你了。”
李昂撫摸著葉青的墓碑，目光蒼涼。
“青啊青，你個狗日的，騙得老子好慘！”
“當初不是好了，要做一輩子的好兄弟，玩最猛的槍，喝最烈的酒麽？”
“當初不是好了，咱兩兄弟要一起把拓跋軒轅、袁野、陳龍象這些所謂的下名帥，按照地上摩擦摩擦再摩擦，胖揍胖揍再胖揍，揍得他們親娘都不認識他們的麽？”
“當初不是好了，要讓那些頤指氣使不可一世的英雄看到我們就尿褲子的麽？”
“你就這麽壯懷激烈的死了，以後這些事老子就得一個人去做，這也就罷了，老子還得把你那份一起算上，老子不累啊？！”
平日裏冷淡自矜，從不吐髒字的李昂，就那麽坐在葉青墳前，一邊喝酒一邊罵。
“媽拉個巴子，老子允許你死了？你個狗日的，到底聽到沒有？我是你長官，老子命令你活過來！”
“喂，別不話啊，那算老子求你，青，我的青哥，我在罵你喂，這你也忍得住？不爬起來抽我倆耳刮子？！”
李昂罵著罵著，眼眶就便很紅。
郭破在旁看著，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眼淚卻就這麽奪眶而出。
這位凶名威震下、像機器多過像人的河間瘦虎，這才發現，原來自己還會流淚。
他是真的難受。
先生這麽優雅清絕的人，能一口氣罵這麽多髒話，心中得是多苦？
先生對自己，對高哥，對唐斬、對白玉蘭，對三十萬策軍，從來都是寬厚威嚴的兄長角色。
也隻有青副帥，能讓先生心甘情願叫一聲兄長。
郭破鼻翼傳來冰涼的感覺。
他抬頭望，是在下雪，漫白色的花，颯颯而下。
郭破連忙撐開一把黑傘，要給李昂打上。
李昂擺擺手，示意不必。
雪花很快就落滿他身上。
兄埋泉下泥銷骨，弟寄人間雪滿頭。
葉青死後，他李昂在這世間，再無兄長，人間大悲涼，有能過於斯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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