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葉靈兒
方才李昂的話，林北玄、顧浩然、司徒原、陸謙等渝州官場的大佬，全都當成笑話在聽。
乳臭未幹的黃毛兒，也敢大放厥詞，又要摘他們頂戴花翎，又要賞他們軍棍。
此刻，最荒誕的荒誕，卻照進了現實。
“卑職林北玄，參見大都督！卑職罪該萬死，誠惶誠恐！”
“卑職顧浩然，參見大都督！卑職愚昧，大都督饒命！”
“卑職司徒原，參見大都督……”
“卑職陸謙……”
“卑職陳程……”
“草民……”
“大都督……”
看著眼前這個蟒袍加身、刀在手，如神下凡、凜然不可直視的雄偉男子，所有人都從內心深處，生出濃濃的敬畏。
全都匍匐在地，三跪九叩。
臉上都是凡人參見神祇般的虔誠。
“顧惜朝，青是我策軍副帥，更是禦封一等鎮北公，而你隻是連爵位都沒有的庶民。竟敢在他雕像上刻字，極盡辱沒。”
李昂冷冷看著臉色已經無比蒼白，再無一點倨傲的顧惜朝：
“你不僅辱沒了青，還辱沒了我，辱沒了我策軍三十萬大好男兒、用生命和熱血澆灌出來的不世榮耀。”
“本督今日若不殺你，如何對得起青，如何對得起我那些死去的弟兄袍澤？”
他緩緩踱步，走到顧惜朝麵前，眼瞳變得幽冷寒徹：
“不過就你這樣的貨色，本督祭出紫金刀斬你，那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大……大都督，饒命啊，我……我錯了！！！”
顧惜朝結巴。
臉色完全煞白，身體更是抑製不住的發抖。
死亡的恐懼，浸染著他，是那麽的冰冷。
他臉上，又哪裏還有一丁點貴公子的雍容高貴，不可一世？
就如最名貴的波斯貓，被扔進了糞坑，光鮮皮毛褪盡，剩下的隻是醜陋和滑稽。
李昂沒有再跟他多什麽。
刀芒一閃。
顧惜朝脖頸處，便出現一道細細紅線。
他身體變得僵硬，眼神更是錯愕。
紅線很快就崩裂開來，鮮血噴薄。
接著腦袋直接從脖頸處分離。
砸在地上，咕嚕咕嚕滾動。
眼睛猶自死死睜開。
似乎還不敢相信，他顧惜朝就這麽死了，死在風華正茂之年，自己人生最為春風得意的一刻。
燕南便解下外套，將顧惜朝腦袋包起來，懸在腰上。
他家大都督吩咐過，要拿著子的腦袋，去給青副帥下酒。
眼睜睜看著自己獨子被殺，顧浩然卻還是匍匐在地，甚至連悲傷這種情緒都不敢流露出來，隻是身體顫抖得愈發厲害。
林北玄等渝州的文武百官，也依舊跪著，姿態謙卑到了極點。
李昂吩咐道：
“燕南，你留下，監督諸位大人去領軍棍，凡是存在瀆職情況的，一律八十軍棍，打少了不行，打輕了更不行。諸位大人領完了軍棍，便讓他們來見我，還有些話，要跟他們道道。”
“遵命。”
燕南躬身領命。
看著跪在自家大都督麵前的袞袞諸公，臉上露出嗜血陰鷙的笑。
八十軍棍，不至於把人打死，但打掉半條命是少不了的。
有一句一句，他瞅這些平日裏趾高氣昂、作威作福的冠蓋公卿們，早就他媽不爽了。
“郭，我們走吧。”
李昂脫下了紫金蟒袍，和紫金刀一起，又放進箱子裏。
便招呼著郭破離去。
……
半時後，李昂和郭破兩人到了位於郊區的北海孤兒院。
下車。
李昂打量著這家孤兒院，破敗的樓房，斑駁的牆麵。
眉頭又皺在一起。
環境也太差了。
是孤兒院，其實更像貧民窟。
葉青可是榮獲大紫金勳章的傳奇將領，禦封一等鎮北公，策軍副帥，他的遺孤，就生活在這種地方？
葉青戰死時是大校銜。
死後又追封少將。
軍部一次性發了三百萬撫恤金。
後麵策軍每個月都會匯二十萬到葉青遺孀的賬戶。
一年就是兩百四十萬。
七年便是一千六百八十萬。
再加上撫恤金，將近兩千萬巨款，跑到哪兒去了？
李昂心中疑惑更甚，帶著郭破，走進孤兒院。
踏入院中，便看到許多孩。
李昂掃視一周，目光定格在一顆大榕樹下。
一個七八歲的女孩蹲在那裏。
也不知道是在玩泥巴還是逗螞蟻。
女孩身上髒兮兮的，生的卻是不錯，粉雕玉琢。
李昂看著她，依稀找到了青的影子。
就是她了。
青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脈。
走了過去，李昂盡量讓自己顯得親和些。
“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兒抬起頭，看著李昂，也不怕生。
“我叫靈兒，葉靈兒。叔叔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李昂。”
李昂出了自己的名字。
葉靈兒啊，這個名字，當年還是他取得。
李昂沉默了片刻，接著道：
“叔叔有個好友，他叫葉青，你聽過這個名字麽？”
“我知道的，他是靈兒的爸爸。”
葉靈兒笑了笑：
“隻是靈兒從來沒有見過他。爺爺和奶奶還在的時候，告訴過靈兒，爸爸是個大英雄，叔叔，我爸爸真的是大英雄嗎？”
“當然。”
李昂點點頭：
“他是個頂立地的大英雄。”
“哇，那叔叔你是爸爸的好朋友，肯定也是頂立地的大英雄。”
“叔叔跟你爸爸比起來，可就差得太遠。”
“那爸爸為什麽從來都不來看靈兒呢，是不是因為靈兒不乖？”
對話到這裏，李昂歎了口氣，不知道該些什麽。
姑娘眼眶有些泛紅：
“叔叔，靈兒真的好想爸爸。爺爺奶奶還在的時候，告訴靈兒，爸爸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要好久好久才能回來。靈兒就一直等一直等，越等越害怕——靈兒怕自己都長大了，爸爸都還沒回來。那靈兒就不能像別的朋友一樣，騎在爸爸的脖子上啦。”
“叔叔，你告訴我，我爸爸……是不是像爺爺和奶奶一樣，已經死了？”
懵懂的女孩，對於死亡還沒有太過清晰的概念。
但經曆過爺爺和奶奶的去世，還是明白了些。
死就是不能動，不能話，身體變得硬邦邦冷冰冰，像石頭。
是很不好很不好的事情。
李昂又是歎氣。
“你爸爸……確實死了。”
聽到這個答案，姑娘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一滴兩滴，落在地上，又很快被塵土淹沒。
她撲到李昂懷中，嚎啕大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