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天封書院的讀書聲
區區三個小時，有三萬多南境戰兵守衛的天封城就被攻破。
準確說不是被攻破，而是被霍英拋棄！
這個出身煊赫到極點的貴族將軍，始終關注著狼煙山戰況，在知道短短三個小時，玄武戰團就戰損百分之八十後，他怕了。
狼牙高地隻要被攻破，天封城便是孤城。
被李政宰二十萬大軍圍死，他就是甕中之鱉，死路一條。
於是——
在身邊袁天野、杜伏威等人勸說下。
霍英帶著三萬多南境戰兵，就這麽撤了，拋下天封城三百萬同胞。
……
於是高麗大軍進城，接著便冒天下之大不韙，對手無寸鐵的平民，展開屠殺。
李政宰是得到南相武陛下秘旨的。
至少要殺天封城八十萬帝國之民。
把天封城變成一座死城！
巫神大人將坑殺這些異端產生的怨靈，全數煉化吸收。
實力便可以攀升到無限接近陸地神仙的層次。
那時便是李天策親率大軍前來，也擋不住巫神大人一人！
這才是高麗蕞爾小國，敢悍然對帝國發動攻勢的底氣所在！
……
高麗士兵，很快就殺紅眼。
單純的殺人，變成燒殺搶掠、奸**女。
本來安定祥和、無比繁華的天封城，瞬間變成一座絕望之城。
血腥屠殺，很快到了天封書院。
這所書院，是李昂兩年前拿下天封城後建立的。
江原郡被高麗奪去百年，帝國的文化已經出現斷層。
李昂建立這所書院，是要以天封書院為標杆，讓江原子民，重新接受帝國的文化傳承。
為此李昂還請了帝國一位博學鴻儒擔任天封書院校長。
老先生叫邱浩然，是帝國七百九十三年的狀元，卻沒有入仕，而是一門心思做學問，編撰字典、精修史書。
乃是帝國的文壇領袖。
李昂前後跑了三次，才把老先生請動。
這兩年來，天封書院在邱浩然帶領下，欣欣向榮，已經培養一大批精通帝國文化的當地年輕人。
這些年輕人，日後都會成為老師，分散到江原郡十八州府。
江原郡要徹底消除高麗的影響，成為真正的帝國之土，還要靠這些人。
……
天封書院最大的講壇，名為浩然堂。
已經七十多歲、老態龍鍾的邱老先生，如往常一般，正在給自己的學生講課。
城破後，書院很快收到李政宰正在屠城的消息，卻沒有選擇逃——基本不可能逃得掉。
邱老先生召集所有學生，說清楚情況，便開始給自己這數百學生上最後一堂課。
他講的抑揚頓挫、旁征博引。
學生們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說出自己疑問，邱浩然也耐心解答。
每個人的目光，都很平靜。
如一群虔誠的殉道者。
一切都跟平時無什麽兩樣。
直到——
一個有皇室血統、叫南相俊的年輕將軍，帶領一隊殺紅眼的士兵，包圍浩然堂。
“將軍，這些人他媽瘋了？不知道我們在屠城、居然還在上課？”
“誰知道呢……一群他媽瘋子！”
南相俊蹙著眉頭。
他學過帝國語言和文字，勉強聽得懂邱浩然在講什麽。
“先生，論語裏仁篇裏麵說，朝聞道夕可死矣，應作何解？”
穿著複古儒生衣袍的女學生，站起來，對外麵磨刀霍霍、眼睛血紅的高麗戰兵，視而不見，滿臉認真的問邱浩然。
“朝聞道，這個道，是我們儒家的仁義之道，也就是說，懂了道理，就該用自己一生去實踐和捍衛，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
邱浩然侃侃而談，聲音溫潤又有穿透力：
“孔聖的殺身以成仁、孟聖的舍身以取義，就是對這句話的最好注解。”
說到這裏，他悠然一歎：
“仁是孔聖思想的核心，義是孟聖思想的核心，我帝國儒學，博大精深，這兩年來，我隻是教你們學會帝國文字，卻沒來記得詳細給你們解釋經典，甚為遺憾。”
這時，南相熙率領的一隊戰兵，手握屠刀，已經走進浩然堂。
邱浩然為首，所有學生，淡淡瞥了這些屠夫一眼，便又收回目光。
“書讀百遍，經義自現。你們便跟著老師，把這裏仁篇，最後誦讀一遍。”
“子曰：裏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之？”
“不忍則不可以久處約，不可以長處樂。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於是所有學生，便開始跟著邱浩然念誦。
書聲琅琅，化作浩然正氣，傳遍這座絕望之城。
南相熙聽著琅琅誦讀聲，看著這群神經病一樣的家夥，也不知道為何，心中就難以抑製泛起恐懼。
明明這些人手無寸鐵，他為什麽，會感到害怕？
南相熙覺得，自己再不能聽下去了，否則他會瘋掉。
便走到帝國鴻儒、文壇領袖級別人物的邱浩然麵前：
“老頭，讀你媽啊！”
便狠狠一刀，插進邱浩然肚子，還狠狠攪動一下。
他以為——
會聽到邱浩然的痛苦哀嚎。
結果他失望了。
邱浩然臉上是殉道者才有的神采，並沒有一絲痛苦。
他嘴唇蠕動，以最後的力量，問自己學生：
“讀聖賢書，所為何事？”
“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於是所有學生，又開始念誦裏仁篇最擲地有聲的一句。
“朝聞道，夕死可矣，夕死可矣！”
這一刻，天地寂啞，唯有誦聲琅琅，經久不絕。
“把他們……把他們都給我殺了！全殺了啊！！！”
南相熙瘋狂咆哮。
他感到無比的恐懼。
這些人……
為什麽就不怕他，為什麽就不怕手中的刀？！
於是屠刀霍霍，人頭滾滾。
……
“將軍……霍英逃了……天封城破，李政宰，喪盡天良……正在屠城，天封三百萬同胞，死傷無算……連……連天封書院數百莘莘學子，包括邱浩然老先生在內，都被殺了……”
屠城半小時後，陸長青終於收到消息。
他整個人就都沉寂下來，眼瞳變得血紅。
看了看麾下還剩下的八百兒郎。
陸長青做了個決定——帶著他們去死！
“兒郎們……情況都知道了吧。”
“李政宰……正在屠殺我們的同胞。我們是軍人，怎能眼睜睜看著？”
“本將……決定帶你們去死。你們……願意嗎？”
“將軍，我們願意！”
八百兒郎壯烈回應。
陸長青第三次抽出指揮戰刀，斜指天穹。也是第三次喊出那兩個字：
“鐵甲！”
八百兒郎，第三次給他們將軍回應。
“依然在！”
便在他們年輕將軍的帶領下，向著山下還剩下的五萬高麗禁衛軍，發起一場人類戰爭史上最慘烈、最懸殊的衝鋒。
“先生……長青去死了。”
“若有來生……長青還願做先生的親衛。”
“朝聞道，夕可死。先生……您便是長青的道。”
“能追隨先生，長青……此生無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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