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我們會盡力
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夜晚。廣袤的夜空,有繁星點點。醫院裏,沒有了往日的人來人往,隻剩下零星的醫生和護士。
容慕白說是下樓去買晚飯,蕭錦羽便獨自到了樓上。
她的病房裏,這會兒,宋成毅和顧晨海,竟然都不在。
蕭錦羽好久都隻站在門口,從門上那扇小小的窗子探頭進去看。她就那樣安然的躺在床上,手上吊著鹽水。淡淡的燈光,映照出她那張安靜的小臉。
蕭錦羽胸口湧出一片艱澀。
明明隻是幾天不見,恍惚間,卻像隔了半個世紀。再相見,竟早已經不再是過去那樣的心情。擰開門,沉步進去。一步,一步走向她。
靠得那麽近了,空氣裏,能聽到她均勻的呼吸。她,睡得真沉
到了床沿邊,深邃的眸子緊緊鎖住那張白皙的小臉,他想喚醒她,和她說很多很多話,可是,卻又不忍,隻能就這樣深深的凝著她。手指,不由得撫上她的麵頰,力道輕得不可思議,生怕弄醒了她。
她,又瘦了很多很多
可,即便他如此小心翼翼,她卻還是被驚醒了。本以為是在夢中,聞到了他的氣息,隻覺得是噩夢一場。睜開眼後,才猛然發現這場噩夢延伸到了現實。
她驚懼的瞪大眼,見到是他,幾乎是立刻的就將他的手拂開,“不要碰我”
她警惕的,驚慌的坐起身來。
“雅情”他低呼一聲,嗓音暗啞得很。
“你走開請你出去,我不要見到你不要再見你”她尖叫著,眼眶一下子就濕潤了,隻覺得他由衷的可怕。他接近自己又想做什麽又想騙自己什麽
她現在什麽都沒有了,隻剩下孩子
難道,他要騙走她的孩子嗎一定是這樣的一定
蕭錦羽被她這個樣子徹底傷到,兩手緊扣住她瘦削的肩膀,開口:“雅情,你冷靜點我不會再傷害你”
“騙子你放開我放手”她拚命的掙紮,手臂上的針頭都掉落下來,她也不管不顧,隻要掙開他的桎梏。仿佛,現在的他就是一頭野獸,正張著血盆大口,要將她一口吞下去,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蕭錦羽顯然沒料到她的反應會這樣強烈,一見她碰掉了針頭,驚駭了下,幾乎要立刻鬆手。可是,隻擔心自己這樣一鬆,她便真的再也不屬於自己,手臂又下意識收緊,痛苦的將她整個人牢牢抱進懷裏。因為太過有力的關係,繃緊的手臂有青筋跳躍,他顫抖著唇,不斷的呢喃著:“相信我,我沒有要傷害你。我隻是來給你道歉的相信我”
“我憑什麽要相信你就算你真的是來道歉的,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能換回我死掉的孩子,換回我以後當母親的資格嗎”她像隻受了重傷的貓兒,幾乎是跳起來厲聲質問。提到那可憐的孩子,突然就慟哭起來,眼底流出來的全是讓她崩潰的傷,“換不回來的我們都知道換不回來就算以你的命抵孩子的命,他也不會再回到我肚子裏來”
蕭錦羽死死抿緊了唇。這樣尖銳的雅情,讓他不安。那一個一個字,就像剛錐一樣,猛烈的戳著他的心。
渾身,一陣絞痛。他牢牢抓住她的手,從來沒有那樣用力過,仿佛要將她帶進他的靈魂,“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好受一點”
她一愣,隻覺得被他握牢的手心間,有什麽磕得她疼痛。冰冰涼涼的,像石頭一樣,可旁邊偏有一個環。戒指
她意識到是什麽,突然拚了命的掙紮,瘋狂的推搡他的胸膛。
“你這個瘋子你這個混蛋你走開”雅情拚命的想要抽開被他緊扣的手,可他極度用力,不肯鬆開。好像是執拗的要將那枚戒指交到她手裏。
她哭得越發傷心。這枚戒指的出現,不過是在嘲笑她曾經那樣傻的陷在他帶給自己的婚姻騙局裏她甚至以為以後,他們會是幸福的一家。何曾想,他不過是送給自己最致命的一擊
“蕭錦羽,我不會再被你騙了我不會再像個傻瓜一樣,因為你幾句話,一個戒指,就把孩子也交給你”她大叫,既是告訴他,亦是警告自己。不要再上當不可以再上當這個男人的心思,深得不是她可以看得透的
蕭錦羽病得厲害,本就沒有多少力氣,被雅情這瘋狂的推搡,整個人幾乎就要搖搖欲墜。可他不肯放手,不敢放手。隻執拗的死死抓牢她的手,那枚戒指就扣在彼此的手心。他垂下眼,長長的睫毛蓋住了他的虛弱,卻蓋不住他眼底的沉鬱,“從來,我就是真心要和你求婚”
“你閉嘴”現在,他已經完全沒有任何資格說這樣的話而且,她也沒有義務要聽他編造這些謊言
他麵色凝肅,隻覺得眼前有些旋黑。他猜,他快要墮入暗無天日的深淵裏了。
“拿、著、他”他一字一頓,仿佛是費盡了全身的力氣。扣緊她的手,不斷的顫抖,泛出一片片青紫來。他,突然覺得有點冷
“我不要蕭錦羽,就算你烙在我手上,我寧願斷了手指,也不要它”她變得前所未有的尖銳和殘酷。
他無力的苦笑,神情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哀戚,沉重的喘息一口,看定她,才艱難的將話說完整,“放心,我不是要和你求婚。”
他是將死之人,怎麽可能向她求婚她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可以揮灑,可以過得生機勃勃,過得幸福健康,誰舍得用一個沒有將來的婚姻將她套牢
雅情也愣了一瞬,推搡他的動作,稍稍頓下。含淚的眸子,謹慎小心的看著他。隻覺得手心一空,他鬆了她的手,她攤開的手心裏一下子隻剩下那枚璀璨的鑽戒。
“拿著,它是屬於你的”他前所未有的固執。
雅情就那樣看著他,呆滯的,木然的。突然,就像拿著一個燙手山芋一樣,她將戒指猛然丟到了地上。戒指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在地上滾落了一圈,落在了角落蕭錦羽胸口一痛,隻覺得眼前一黑,“砰”的一聲,重重的栽倒在地上。
病房的門,就在此刻被猛然推開。
顧晨海和容慕白一前一後進來。
“擦”容慕白一眼見到地上暈厥過去的蕭錦羽,丟了手上的東西,回頭就大叫:“醫生醫生救命”
叫完,一把就將地上的他扛起來,臉色鐵青得很,一眼都不曾看雅情,便大步出去。
顧晨海也被這個畫麵驚得呆了很久。雅情顯然還沒有從剛剛的傷切中晃過神來,就呆滯的坐在病床上,木然的看著容慕白將蕭錦羽扛走。直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消失在眼底的時候,她隻覺得心頭被人剖開了一條條裂縫,疼得她急喘口氣,握緊了身下的床單。
顧晨海一步上去,就將搖搖欲墜的她扶住,“雅情,你沒事吧我我幫你叫醫生”
她像沒有意識的木偶,隻在不斷的抽噎,一直哭,一直哭
顧晨海被她這樣子嚇到了,不斷的摁著鈴,一邊溫柔的給她擦眼淚,“對不起,對不起我該死的,就不應該這時候給你去買什麽吃的東西。你不要哭了”
他懊惱得要命。零零碎碎的,卻不知道怎麽勸她。
等到醫生進來的時候,她哭得累了,讓醫生打了鎮定劑後,才終於在病床上躺下去。
卻不知道,外麵的蕭錦羽,經曆著什麽樣的痛苦。
長廊內,一片混亂。來來往往,都是陌生的腳步聲。耳邊有醫生和護士在說著什麽,蕭錦羽一個字都聽不清楚。腦海裏,回蕩的還是雅情尖刻的嗓音:“混蛋我恨你恨死你了”
胸口一陣絞痛,他再次昏厥過去。
“上壓100,下壓80”
“上壓80,下壓60”
“上壓60,下壓40”
“快立刻準備急救室”醫生大叫,轉頭和容慕白說:“立刻通知病人的家屬,病人隨時有病危的可能”
“不能不許不準”容慕白臉色發青,若不是醫生太重要,這時候他真的會揍人,“醫生,你聽到沒有不許給我提病危這兩個字”
“我們會盡力”醫生被他的樣子嚇得打了個寒噤,不敢再有任何怠慢,立刻將蕭錦羽推進急救室。
容慕白亦不敢怠慢,抖著手掏出手機來聯係英國的醫生。
病房裏,很安靜。隻有或輕或重的呼吸聲,在響著。
雅情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便又醒了。望著那蒼白的天花板,隻覺得腦海裏一片空白,仿佛已經忘了幾個小時前在這兒和他的一番噬心蝕骨的糾纏。也很努力逼著自己不去想起,就這樣消失的可憐孩子
顧晨海還守在這兒,望著那趴在床沿邊上睡著的身影,她抿了抿唇,努力讓自己揚起一抹笑來。
手,緩緩挪到他頰邊,想將他喚醒,讓他回去休息。可,還沒有碰到他,手便被他急急握住。
“你醒了”他已經清醒,瞠目望著她。
“嗯,別擔心我,我沒什麽事。”雅情勉強扯出笑來,趕他,“都這麽晚了,你趕緊回去睡覺吧。”
顧晨海胡亂的撫了一把臉,看了下手表,才說:“時間不早了,你今天還沒吃晚飯的,餓了吧你先把東西吃了,我也就回去。”
雅情笑著,乖巧點頭。他便起身搬來餐桌,邊將先前已經熱在那兒的清粥補湯擺上來,才說:“你哥一會兒就來了,聽說舒研研的家裏人去你家裏了,他在忙著應付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