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惡鬼出口
爻榿不接話，夢殤也不再說什麽了，隻是盯著前方的三人，過了一會兒，她淡淡地道：“神尊大人，你覺不覺得他們太輕鬆了？”
??突然被點名，爻榿愣了一下。
??輕鬆嗎？
??是的。
??因為對於三人來講，現下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爬上來的惡鬼打下去，跟先前那拚死拚活的鬥鬼靈比起來，可不是輕鬆很多嘛！
??但爻榿能這麽說嗎？
??當然不能！
??所以她露出了一副驚訝的樣子，道：“輕鬆？我不太明白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夢殤笑了笑，道：“也是，對與你這種廢物來講，這樣子確實是很難的了。”
??爻榿抿抿唇，沒說話。
??但夢殤也不在乎她是否說話，自顧自道：“本以為會逼得她們陷入困境，可……那隻狐狸倒是比我想的還要喜歡懷蔭…嘖，就是可憐霖溯在一旁眼睜睜的看著。”
??她忽而一笑，兩隻手結了一個印，爻榿看著她的手勢，雖然不太明白，但隱約覺得不是什麽好東西，剛想阻止，就聽見夢殤低低的說了字。
??她用的是一種很奇怪的語言，爻榿沒學過，但她卻領會到了那個字的意思——開。
??下一刻，地動山搖，天空中黑雲聚在一起，凝成一把劍的樣子。
??爻榿看著那把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那是什麽劍。
??浮屠劍。
??她母上的劍。
??心口處猛然一痛，但下一刻，那種感覺便消失了，仿佛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雖然清楚爻榿知道這把劍，但夢殤還是道：“這是你母上的佩劍，神尊大人可還記得？十八層地獄一開始其實是和人間相通的，因為有些人已經可以不用等身死魂歸地府，而是直接進入十八層地獄，但這樣一來，十八層地獄的惡鬼就很容易跑到人間為害，於是你的祖上就以身為祭，封印了入口，但是幾千年前，這封印破損了，你的母上就用浮屠劍做了修補。”
??她說罷，兩指並攏，往下一壓，天空中的雷電頓時朝著那黑雲劈去，一道接一道，雷聲震耳，直到“咋擦”一聲，那黑雲如同破碎的玻璃一般，散在天空。
??一把劍從空中落下，直直往爻榿飛來，嚇得她急忙一躲，那劍便落在地上，直立著，泛著寒光。
??爻榿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抬頭看向天空，隻見原本黑雲凝聚的地方像是破了一個大洞，隱約可以窺見人間山河的輪廓。
??……這該死的夢殤竟然真的打通了十八層地獄和人間的通道！
??聞到人族的氣息後，原本還算平和的惡鬼們……瘋了！
??一時之間，前仆後繼，鬼哭狼嚎。
??懷蔭三人奮力抵擋，但仍然架不住那群惡鬼不要命似的往前衝。
??狐素突然拉住了懷蔭，道：“如果真的要一個人犧牲的話，不能是你，否則仙界沒了約束，遲早會和妖界打起來的，屆時生靈塗炭，下場不會比惡鬼入人間要好。”
??懷蔭反握住她，正要說什麽，卻看見狐素鬆開手，拉住了一聲不吭就要往前衝的霖溯，道：“你年少時，我仗著身份和你訂下契約，害你一直不能尋求伴侶，後來又毀了契約，使得你心生執念，痛苦千年。再後來雖與你結為伴侶，卻依舊帶著賭氣的成分，以至從未履行過半分伴侶的責任……霖溯，說到底，是我欠你的，如今，更不能再害你了。”
??霖溯麵色一變，隻是拉著她不肯鬆手。
??三人於是就這樣僵持著。
??仿佛過了很久。
??但其實連一盞茶的時間都不到，霖溯和懷蔭便鬆開手了。
??狐素看了懷蔭一眼，低聲道：“如果你不是仙尊，我不是妖祖的話，或許……我的伴侶會是你。”
??雖然聲音很小，但懷蔭還是聽見了，於是她笑了，冰雪消融一般。
??隨後，一躍而下。
??白衣似雪，墨發如瀑，那一幕，美得好似煙火綻放。
??但下一刻便是死亡。
??“呆木頭！”
??狐素終究是喊出了那個稱呼，驚慌著要隨之而去，卻被身後的霖溯死死拽住，而後，他抬起手，一道紅光打在狐素腦袋上，讓後者立馬就暈了過去。
??先前三人僵持的時候，在狐素沒注意的那一瞬間，懷蔭和霖溯對視了一眼。
??雖為情敵，但那一眼，他們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狐素不能死。
??於是有了他們的第一次合作。
??也是最後一次合作。
??不過狐素沒看見，但爻榿看見了，正要上前，卻被夢殤一下禁錮在原地。
??她被夢殤禁錮過很多次，都是非自願的，可是從未反抗過，一來反抗不了，二來也不想反抗。
??但這一次，她反抗了。
??強忍著心口的疼痛，一下衝破禁製，眨眼間便來到了懸崖邊，在霖溯驚訝的目光中，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爻榿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懷蔭，伸出了手。
??懷蔭對於爻榿的到來很驚訝，尤其是看著她對自己伸出的那隻手。
??所以，牽住嗎？
??不，懷蔭避開了，反而一揮手，召開一陣風將爻榿送上去。
??爻榿看著眼前的人，白衣翩翩，眉眼如畫，身後是無數張牙舞爪的惡鬼和火一般紅霧。
??這一幕，與記憶中的那一幕重合。
??就仿佛很多年前，她被潯依仙尊送出去，而潯依的身後也是圍繞著無數凶狠的人和明亮的火光。
??當時，她不敢伸手去抓那人。
??如今，她伸手了，卻抓不住那人。
??風中，她聽見懷蔭清冷的聲音：“神尊大人快走！”
??猶記得當時，潯依清冷地道：“小殿下快走！”
??她真窩囊啊！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
??她都是個廢物！
??“懷蔭仙尊！”
??心口的疼痛一下加深了，可她卻毫不在意，感覺擁有了強大的力量，那風再也攔不住她了，她以最快的速度向懷蔭飛去。
??但，還是慢了。
??她看見懷蔭到達了洞口，舉劍刺進了自己的心髒，血流出來，落進洞裏，火一般的，灼燒著惡鬼們。
??她第一次恨自己的聽力好。
??因為她清晰地聽到了懷蔭念咒：“天蒼地黃，四海穹蒼，日月北鬥，星羅萬象，弟子懷蔭願以血肉為祭，魂魄作祀，封印幽冥入口！”
??她的身體發出白光，瞬間便覆蓋了整個入口，惡鬼們哭嚎著，但還是被白光所湮滅。
??“不要！”
??爻榿去拉她，但指尖剛觸碰到懷蔭，她便消失了，連帶著洞口一起。
??一切都歸於平靜，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爻榿任由自己繼續往下掉，麵如死灰。
??但下一刻，她落進了一個冰涼卻也令人安心的懷抱，那人摟著她，溫柔體貼。
??“對不起，我來晚了。”
??聽著清潤淡雅的聲音，聞著淡淡的梅花香，爻榿再也忍不住了，失聲痛哭起來。
??她很少哭，尤其是五千歲之後。
??可她現在真的忍不住了。
??或許有時候，不哭隻是因為沒人可以讓你放下戒備。
??但現在有了那麽一個人，爻榿敢在她麵前哭，也願在她麵前哭。
??不過，雖然哭的很撕心裂肺，但其實並沒有多長時間，很快爻榿就收住了，不太好意思地看著葉深，道：“抱歉啊，弄濕你衣服了。”
??葉深笑著為她擦了擦眼淚，道：“能沾上神尊大人的淚水，我想，我的衣服應該感到榮幸。”
??爻榿忍不住笑了一下。
??葉深一個法術落在身上，衣服便幹了，然後摟住爻榿的腰，帶著她飛上去。
??她沒提懷蔭的事，可爻榿卻主動問了一句：“思卿，懷蔭仙尊…還救得回來嗎？”
??葉深不想繼續打擊她，卻也不想騙她，聞言便是沉默了。
??爻榿已經知道答案了，於是不再提，轉而道：“夢殤在上麵，她很奇怪，帶著我看一些奇怪的東西，似乎想讓我明白一些東西……有關天道的。”
??葉深動作一頓，隨後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往上飛，道：“夢殤的出身似乎和天道有關，挺危險的，小七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爻榿頓了頓，又道：“對了，風神君和夢殤似乎是一夥的，她們希望我進元墟境。”
??“別進去。”葉深難得嚴肅起來，道：“那地方有去無回，神也不列外。”
??“我不會去的，哦，對了，雨神君和書燼被一大團彼岸花包起來了，夢殤說這是天地的懲罰，隻有毀了天道才能救她們，真的嗎？”
??葉深沉吟了一下，道：“看看再說吧。”
??爻榿點點頭，不再說話，忽而偏頭看著葉深的側臉，溫雅淡然，水墨畫一般，但又帶著幾分梅花的潔白和清雅。
??真真是姿容絕色。
??葉深察覺到了，眉眼微微一彎，笑道：“好看嗎？”
??爻榿坦然道：“好看。”
??葉深道：“那你繼續看吧。”
??爻榿：“……”
??這人還真是……厚顏無恥啊。
??她忍不住笑了笑。
??葉深突然湊過來，聲音輕輕的，道：“你還記得嗎？製服夢殤的是一個陣法，由幾朵花組成。”
??“嗯？”爻榿一臉茫然。
??葉深卻是笑了笑，捏捏爻榿的手，聲音越發小了：“小七，我相信你。”
??不好再說什麽了，因為已經到了懸崖上，夢殤背著手站著，見她二人來，眉梢一挑，道：“兩位感情真好，瞧這手…摟得可真緊。”
??葉深麵不改色的，倒是爻榿有些不自在，但也沒說什麽。
??雖然懸崖上還站著霖溯和昏迷的狐素，但他卻仿佛看不見三人一樣，隻是低頭看著懷中的狐素，大概是在想她醒後如何交差。
??夢殤看他一眼，似乎覺得有些礙眼，信手一揮，他二人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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