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城門
阿藍趕緊走到門口,將一個沉甸甸的布袋拖了進來,她把門關好後,打開袋子看了看,裏麵裝著幾隻山雞和兔子,還有一些堆在一起的草藥。
阿藍激動的都要哭了:“肉!”她抬眼看向父親。
父親被她的神情弄笑了,伸手隔空虛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笑著點頭:“嗯,小美人有肉吃了。”
阿藍傻笑了一會兒:“肉肉肉!”
她笑眯眯的將袋子拖到了廚房裏,在心裏已經打算好了,天一亮就燉山雞,母親很喜歡喝雞湯。
父親將脫下來的鬥笠和外衣丟到天井一角的木桶裏,然後回到房間,換好衣服後,又將換下的衣服鞋襪以及袖箭短匕等等隨身之物,全都丟進了木桶裏。
一般他會把衣服泡上幾天,這樣可以消除血腥氣,以及不屬於小城的那種濕中帶著腥的山林的氣味。
父親走出來,一邊擦著頭發,一邊習慣性的往母親的房間走,看到那把銅鎖的時候,愣了一下,轉頭看阿藍:“發生什麽事了?”
阿藍搖頭:“能有什麽事,讓你嚇的唄。”
她從門縫裏扒拉出鑰匙,給父親開了門。
父親沉默了一會兒,看著阿藍,揉了揉她的頭,默不作聲的進去看媳婦了。
父親殺狼了,還是殺了很厲害的狼。
阿藍心想。
父親隻有殺了狼的時候,才會去看母親,跟她說話。
父親今晚很高興。
雖然受了傷,臉色也不太好,但是那雙眼睛很亮。
阿藍自覺的走到父親的房間,在一張矮榻上睡下了。
夜裏,阿藍半夢半醒間,感到有人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睜開眼,看到父親正低頭看著她,夜裏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阿藍卻敏銳的感覺到,父親的狀態不太好。
阿藍立刻起身,扶住父親的左臂:“父親,是母親怎麽了嗎?”
父親輕輕搖頭,緩緩往床邊走:“你母親睡著很安穩,是我有點事。”
阿藍把父親扶到床上躺下,目光盯著父親的右臂,低聲問:“是……”
在父親長期潛移默化的教導下,她也變得尤為謹慎,明明知道暴雨天氣,半夜三更,門外窗外根本不可能有人在,但她還是小心的,沒有說出那句是不是右臂受傷了?
父親看著她,微微笑了笑,眼神裏有些欣慰,他小聲對阿藍說道:“沒事,好幾天沒睡了,累了。”
阿藍立刻放下帳子:“那父親快點休息。”
父親點點頭,一會兒,又問:“你沒出過城吧?”
父親不讓她出城,那扇高大厚重的城門,對於父親來說,是一道關卡,好像她如果出去了,就會立刻被野獸吃掉一樣。
他每次離開家,都會跟看守城門的衛兵們強調一次,如果看到他的妻子女兒出城,一定要攔下來。
但是阿藍無數次的站在後山上,目光越過大半個城鎮往城門外眺望,
並沒有看到什麽潛伏的野獸或者奇形怪狀的妖魔,相反,城外的景色很漂亮,遠處那條寬廣的妖川,陽光下波光粼粼,仿佛一條細長的玉帶。
她甚至有一次,還看到有幾個姑娘在城外的矮坡上刨野菜。
她這才知道,城外的野菜沒有毒,也是可以吃的。
父親後來跟她解釋,他這麽多年,殺掉的野獸太多了,野獸們能從人類的血液裏,聞出相似的味道。
父親一直都很擔心,擔心那些被他殺過的野獸部落會來尋仇,然後通過氣味找上阿藍。
“你的身上,流著我的血。”父親說。
阿藍微微歎氣,溫聲對父親說道:“沒有出去,一次都沒有,父親說的話,我都聽著呢。”
父親點點頭,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回去睡吧。”
父親睡下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睡安穩。
但是阿藍卻睡不著了。
父親這次回來,雖然還是挺高興,也帶了很多獵物回來,但是,阿藍覺得父親的狀態不太對,跟以往都不一樣。
但是哪裏不太對,父親不說,她也猜不出來。
難道一向謹慎的父親,在獵殺的過程中,暴露了嗎?
想到這裏,阿藍頓時沒有了睡意,開始為父親擔心。
她進到廚房,開始煮水,雨天肉類容易壞,她得把那幾隻兔子和山雞都煮熟後,用鹽醃起來。
至於草藥,這是父親給她賣錢換米用的。
她們家是城裏唯一一家,單靠打獵過活而將田地荒廢不事生產的人家。
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反正十幾年來阿藍不也好吃好喝的長大了嗎。
阿藍熟練的將兔皮剝了下來,她決定將兔皮攢起來,等寒冬降臨的時候,可以給母親做一件保暖的小背心。
將一切都收拾好,天空已經拂曉了。
她將煮熟的野兔和山雞放在儲存食物的缸裏,隨手往裏撒了半盆粗鹽,然後蓋上蓋子,把草藥分類捆好,放在天井的木桶裏泡著,才打著哈欠回房。
從天井旁經過大門,往房間的方向走的時候,阿藍突然頓住腳步,動作僵硬的轉頭,看了看大門。
那兩扇木門開著一條縫,被外麵的狂風暴雨拍打著,上麵貼著的門神像都裂開了,在風中擺來擺去。
阿藍怔怔看了一會兒,隨即突然從地上蹦了一下,急急忙忙往房間裏跑。
母親果然不在房間裏了,她的心砰砰跳的很急。
她又輕手輕腳的往父親房裏看了看,父親正安靜的睡著,不知夢見了什麽,眉頭緊蹙。
阿藍默默從父親房裏出來,輕輕把門關上了。
父親回來的太突然,她一時激動,忘了把大門鎖上了。
偏偏母親這會發病,跑出去了。
暴雨肆虐,天才剛蒙蒙亮,母親穿著單薄的睡衣,連鞋子都沒穿,就這樣跑出去了。
她竟然一直沒發現,這種天氣,也不知道母親繞城跑了幾圈了?
城門衛肯定待在瞭望塔了,母親就是死在城門也不會有人發現。
如果跑到城外了呢?
母親也不是沒有爬過城牆。
山洪,滑石,垮坡,斷木……
人類這麽脆弱,經得起這樣的折騰嗎?
阿藍抬手,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咬著唇穿上鞋子,將母親的鞋子放在懷裏,拿上蓑衣和兩頂鬥笠,悄悄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