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病痛
臘月二十三,小年。
如約而至的鵝毛大雪,卻沒有阻止人們對年節的向往與熱情,建康城西市街上仍舊人潮攢動,而那半尺多的銀裝素裹,也很快便化成一地泥漿。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建康所有勳貴,天沒亮就進宮與天家同迎新年。甘家一門一公三候,四房甘霖後代甘琨承緝忠候,由於甘奉襄樊所立戰功封冠軍侯,原祁門候爵位從大房轉至二房由甘雷後代甘經繼承。有資格參加新年進宮的甘家勳貴就有十數人。
已時末刻,未到午時,甘家進宮的大隊人馬,就匆匆返回來了。看時間他們多半是沒有在宮裏領宴。甘家在京近支子弟,全都齊齊排在街道兩邊恭候。
熱鬧非凡的烏衣巷忽然安靜了下來。放眼望去,卻是街角一架牛車緩緩駛來。
一路上,不知多少王公大臣的車馬驢轎,紛紛避讓。
就在這個喧嘩的鬧市北街,有一條隻能過一輛馬車的小巷,小巷兩邊都是高高的圍牆,圍牆盡頭隻有一戶人家,不大的門裏邊,別有洞天,占地有半畝,左右各有一排廂房,之中五間正屋一字排開。碩大的客廳裏,正中一巨大的火盆兩邊各有六七人,相互緊張對持。其中一方領頭的是一中年道姑,身形高挑消瘦,指掌幹硬如精鐵,隱現青色,抓功臻至化境,便是消失江湖四十年的原天山派棄徒梅洛。早年因為殺了師傅全家,在綠林間銷聲匿跡。對立的另一方頭領仇九,麵白無須,五短身材,身形如球,他的白猿通臂、棉掌、彈腿功夫極高,是少林寺俗家高手。
隻聽仇九說道:“梅旗主,自從當年天降警示,和我大光明教聖教主一起降世的聖鐵被你們方使者首先發現,南北雙方商定先由你們南派查詢轉世教主三年,如果三年沒有結果,改有我們北派查詢,雙方以後以一年為期,輪換查找聖教主。現在三年之期已到,希望你們信守承諾,把相關消息提供給我們,由我們繼續查找教主。”
梅洛回道:“仇旗主沒有接到消息嗎?近兩天兩位使者將匯聚建康,商議教主之事,你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仇九微微楞了下,正要說話,隻聽“啊——”的一聲慘叫聲撕裂了外邊的風聲,遠遠傳來,哪慘叫聲撕心裂肺,叫的淒慘,卻顯然是一兩百米外的瞭望哨,哪一聲慘叫之後,大雪中的聲響再度平靜下來,“啊——”慘叫聲再度響起,兩聲慘叫間隔隻是瞬間,第一聲叫聲還在百米之外,第二聲乙到了大門外。大廳裏的眾人齊齊大吃一驚,仇九和梅洛雙雙搶出。
“嘭”的一聲巨響,隻見院門遭到猛烈撞擊,碎裂成幾塊,向仇梅二人飛來。仇九雙掌探出,化出無數掌影快速擊向碎門塊,同時雙腳並出攻向敵人的下三路。梅洛則騰空而起,如鬼魅般的身形,劫天爪向來人麵門抓取。兩人拳腳剛剛遞出,眼前便出現無數血紅掌影排山倒海而來。“啊、啊啊-——”咕嚕嚕搶出門外的三五人,慘叫著順著廳門又滾了回去。
“是千手千佛掌!”
眾人隻見一身形巨大的喇嘛裝束的人走進大廳道:“鄧域和方天化越來越不長進了,迎接教主的事情怎麽派這麽幾個廢物來做。”
大廳中一半人跪下叫道:“屬下參見副教主。”
這時一個留著長須,一身文士打扮的人,數九
(本章未完,請翻頁)
寒冬一邊搖著折扇一邊道:“閣下好像已經脫離我聖教,沒有資格評論兩位使者吧。”
其因是丹巴在三年前,前教主升天後,搶奪教主之位時就被左右光明使者聯合驅除出教。
丹巴陰冷的目光瞪著書生道:“你是誰?”
書生道:“小生大光明教烈火旗副旗主孔楊。”
丹巴一邊用長袖憎袍使出鐵袖功向孔楊攻擊,一邊道:“無名小卒,以下犯上。念在同教份上,留你一命。”
孔楊看到丹巴抬起右手,急忙用梯雲縱輕功飛退。“啪”的一聲,孔楊感覺胸口如遭雷擊,整個身體被擊的一丈多遠,登時儒衫被口中噴出的鮮血染紅。
丹巴掃了一圈眾人道:“你們有誰說出轉世靈童下落,本尊就不難為大家,不然休怪本尊不客氣。”
一時間整個大廳鴉雀無聲。
丹巴看眾人不說,一聲長嘯,眾人就感覺有萬千小蟲鑽進身體裏,痛苦不堪。紛紛暈厥過去。
冠軍侯府東廳。
外邊雖然下著小雪,房間裏燒著地籠,溫暖如春。
在一屋子衣著光鮮,大富大貴的貴人中,一個老者身著麻衣道袍,頭發隻簡單用木簪籠住。鶴發童顏,麵如重棗,三流花白長須,雙目光華內斂。
此麻衣道袍的老者,便是當代道教泰山,武林北鬥,武當山武當創始人張三豐張真人。
張三豐此次進京,是受甘甫相請,入曹國公府給甘家長孫甘棠治病的。
三年前其祖父葆真公甘甫剛剛就職吏部尚書,恰逢甘甫公長子誕下靈兒,取名甘棠。甘棠出身時和其他嬰兒並無二至,甘棠滿月,祁門候府為甘家長子長孫辦滿月酒。
由於當年燕國大軍占領山東時,曲阜衍聖公就率領孔家降了燕國。將漢奸的嘴臉做到極致。
大夏肅宗皇帝急欲樹立甘家忠君愛國為典範,以消除山東孔家投敵的不利影響。
未到已時皇後謝道清就在太監總管王春的陪同下,來到曹國公府代肅宗皇帝傳旨,敕封甘棠為武略郎。皇後謝道清自己賜下禮物九擔,宮裏其他皇妃也都托皇後送上禮物六擔三擔不等,一時間建康烏衣巷賢德坊甘家侯府前車水馬龍。
來往送禮之人,個個不是當朝顯貴家族,就是朝中三公九卿。軍中權貴將門述數到齊。
今日都中各大府第沒有一家遣管家之流持名帖送禮,多是各府世子,或家主自己親自登門。
在一院子衣著光鮮,大富大貴的貴人中,有一麻衣道袍老人算得上是一股清流。
但滿院貴人,卻無人敢輕視此人。
恰好張三豐張真人雲遊到此,受甘甫的邀請為長孫滿月賜福,念及和甘象升的師徒淵源,張三豐張真人才親自前來,給小公子賜福。
等皇後和宮裏的眾人相繼離開,這時侯府才是喧嘩熱鬧的開始,續忠堂內,嶽甫夫婦和兄弟嶽觀親自陪同張三豐和幾位年長老公爵閑話。
“實在是怠慢了,張真人多多包涵!”
續忠堂內嶽甫滿麵含笑,儒雅抱拳致歉道。
張三豐自幾十年前創立武當派以來,足跡遍布大夏各個角落,甚至遠至大漠西域,以尋找道家正道,其以救黎民以水火為責,又不和任何權利場上牽扯。在朝在野都德高望重。
(本章未完,請翻頁)
張三豐身份地位不同,坐於主賓之位,甘家老太君在下首相陪。甘甫兄弟幾人和一群老公爵分坐兩旁。
老夫人笑道:“張真人,你看是先進些齋飯還是先看看我那小孫兒?”
正在這時甘奉匆匆進來,向上首行了一禮道:“祖母,父親、母親,棠兒不知怎的發起了高燒,我以叫管家去請大夫來家看看,怕不好再帶出來和張真人和各位公爺長輩見麵,請父親、母親大人定奪。”
上首張三豐張真人道:“不妨事,抱出來讓我看看。”
坐在側位的開國公曹磊笑道:“你看,這裏有個老神仙坐鎮,還去請那些庸醫做什麽?”
甘老夫人急急道:“還不把我那乖從孫抱來,讓張真人給看看!”
不一會,隻見一宮裝麗人,懷抱嬰兒,在幾個丫鬟婆婆陪同下進入大廳,一個丫鬟把提著的嬰兒籃放在中間的紫檀條極上,宮裝麗人把嬰兒放入嬰兒藍後向眾人團團施禮。
張三豐站起身來,走到嬰兒旁邊,向籃內嬰兒看去。嬰兒因發著高燒,小臉通紅,清水一般的眼睛向張三豐看去。
甘家幾位老人關切的看著張真人的臉色,忽見張真人麵色一變,伸出中指摸向嬰兒人中處鮮紅的胎記,然後又單指搭上脈搏一會,縮回手後,在大廳中來回踱步,麵露沉思。
此時整個大廳一片寂靜,大家目光都隨著張真人的身影忐忑不安。
大約小一炷香時間,張真人轉頭向嶽甫正色道:“葆真,請借步說話。”
兩人來到偏廳,張三豐向甘甫道:“葆真,小公子脈象平穩,不是有疾之狀。眉心正中紅色胎記,並不是普通胎記。如果我所料不差,小公子這是開了天眼,是福是禍,我也想不清楚。有記載以來,開了天眼之人曆史上連小公子在內總計隻有三人,第一位是周文王時大將楊戩,第二位是秦漢時的楚霸王項羽,他們兩人中,楊戩分封為諸侯,福及幾十代子孫。而項羽則斷子絕孫,死無葬身之地。小公子的高燒正是和這個有關。藥石對小公子無用,隻能用冷水敷其天眼處。小公子現在心智腦力還沒長好,隻有等到三歲,貧道才能試著幫其解困。能不能挺過這三年,全屏造化。”
歲月如梭,甘棠從出生起,就受盡困苦,一開始到沒什麽,可是到了能思維的時候。來著另一個世界的記憶信息,不斷向湧入腦海。強大的信息量,對於一個嬰兒來說,就像一條小河,突然有一黃河的水量衝入,不漫過堤壩是不可能的。所以甘棠就不斷的發著高燒。河水衝毀堤壩,甘棠這一輩子,就會變成傻子。
所以人們常說領先一步是天才,領先兩部就是神經病。
正值盛夏,甘府東廳“禦賜輯忠堂”匾額前,各院主子都午睡,丫鬟婆子也都自然熄了聲響,隻有幾個在院子裏粘知了的小丫鬟,幹完了手中的活計,歪倒在西廊下,打著瞌睡。
沒有人注意到,一個穿著銀色男童輕手輕腳地從房裏走了出來,站在東廊下,望著水中的白鵝發呆。
若是有丫鬟婆子們看到,定會大吃一驚,因為這個男童就是府裏老太君的心肝寶貝兒,甘家長房長門獨子甘棠。這孩子剛剛滿六個月,一直病歪歪的躺在床上,突然間竟然能下地,跑到門外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