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太後
此刻堂中這袞袞諸公都是久曆風浪之人,別的不敢說,這養氣夫總還有幾分火候。
這位小爺,怎麽就不能安穩一點,這麽小的年紀就能在京都接連卷起這麽多的風浪,劫持事件,報紙,足球,被刺,這腿還沒好利索,又卷起這漫天風潮!真是太能折騰了!
最初剛聽到太學生鬧事的消息時他們也不過隻是微微色變而已,但此時得知暗中鼓動的竟是這位爺,卻難免有些訝然形於麵色。
曹磊看了眼甘棠,為緩解緊張氣氛,顧自轉過身去,麵向前方不遠處的簾幕道:“為百姓之所依歸,朝廷統禦萬民之根本,當以體恤萬民。在救災一事上確有弊端,臣固以為還是當交付刑部,以查清京都官員救災不力的根由,以正朝廷之清明,以塞悠悠之眾。”
顯然這小堂中正在議的是官員救災玩忽職守處斷問題,就不知道他們議沒議,如何對待今日太學生鬧事之事。
夏尊唐法,此時的君臣關係,乃至於上官與下官之間的關係並不像清朝時那般嚴苛,不會動不動就要跪地磕頭口稱奴才,除非大朝會,否則臣子見皇帝地不過是揖禮而隻,官員見到上司,拱手之後便即稟事。
甘棠在小殿正中,堂中所有人好像有默契一般,沒人理會他。他到心安理得的津津有味的一邊聽著議事,一邊打量著小堂裏麵的情景。
這小堂內鄯的裝飾布置以返璞歸真後舒適為主,並不是甘棠想象中華美到極致的樣子,其間有兩支香爐燃香嫋嫋也不知其燃的是什麽香,味道極其淡雅,但凝神定思的效用卻是極強。呼吸之間侵入體內,便連甘棠也覺得心思收攝了些。
堂內除了這效用神奇的燃香味道之外,尚有一股淡淡的藥香隱隱飄蕩,可惜,任甘棠怎麽的去瞅,也看不清楚藥香的來源。
蓋因這藥香傳出的地方是在那一層模模糊糊的簾幕之後。
此時小堂中的議政已經演化成了爭論,曹磊堅持應將此事交刑部調查,不能隨意處置,而石重和楊潔亮卻堅稱不可。
雙方你來我往,爭論的越來越激烈。
但在此過程中甘棠卻發現了一個極有趣的現象,那就是這些個官員中除了曹磊之外,石重和楊潔亮都會不時的看一眼賈儒,而賈儒就像老僧入定般,低垂著眉毛,一言不發。
那感覺似乎是都在等他說話,也都認為他會在這個問題上說話一樣。
更奇怪的是,眼見這爭執越來越激烈簾幕後的太後卻也一直沒說話,她為什麽會如此
難倒她也在等著什麽。
前麵的信息知道的太少甘棠也就無判斷出什麽,隻是靜靜的聽著。
恰在這時,就聽簾幕外有太監嘎著聲音請見。
“進來。”簾幕後傳出一個聲音,甘棠聽到的並非王春或高鳳哪熟悉的熟悉的聲音,聲裏帶著沉穩,想來這該是新得寵宋旦的發出的。
走進來的是個中年太監,一溜兒的小碎步,低著頭從甘棠身邊經過時都沒有絲毫張望的動作,論舉止真是合度的緊了,但他那步幅明顯是有什麽急事的。
“稟太後,適才建康府與城防司來報,太學內舍的士子們又鼓噪起來了。”太監此言一出,小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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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正在爭執的雙方都停住了,這時老僧入定般的賈儒才睜開眼睛,皺了皺眉頭,“老夫走時那些個學子們已經平靜下來,又有湯品城湯夫子安撫,怎會又生事端?”
中年太監始終是低著頭,恭敬答道:“城防司賀統領報進說,太師走時,那些學子們確已安靜下來,宋大人到後訓斥了那些個學子們幾句,有學子們不服,雙方遂就起了事執。這一爭執,整個學子們便都不穩了。”
“學子們如何鼓噪?”這次簾幕後說話的是太後。
“有學子們叫嚷要抬著集聖先師像進宮城朝……,朝天子和太後,也有些學子叫嚷請天子和太後賜天恩放還被抓捕的學子,若陛下能行此恩典,他們願就此退出太學並即刻離開京都,自此終老田園,再不敢有科舉名之念。”
中年太監剛一說完,就聽“啪”的一聲脆響從簾幕後傳出,隨即一個低沉裏充滿著無限威壓的女聲傳出“都是一群混賬東西,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太師。”
雖然語意不善,但太後的聲音其實並不太大,更沒有什麽暴怒如雷的叱喝。但就是如此,她這一開口,小堂裏麵的眾官除了賈儒外卻不約而同的將身子矮了半寸。
狄仁傑向右一個邁步,“老臣在。”
“這些個混賬學子們還是信服於你的,既如此你就再走一遭,告訴他們:朝廷將徹查玩忽職守的官吏,十日後將有詔書布告天下。若其中果有情弊,聖上將循天道公心,自會還饑民一個公道。”
“此外,將抓捕的太學生,各打十大板,統統遷入外舍就讀,三年內不得參加科舉與受官。限令一個時辰之內這些個混賬學子必須各回宿處,不在聚集鬧事。一個時辰後仍不聽詔令的,著有司楫拿,本人長流三千裏,子孫三代不得再與科考。”
“老臣……,領懿旨。”賈儒輕歎一口氣後,退身向外走去。
“且慢,一並讓宋清回家等待聖上的詔書,虎父犬子!”
“領懿旨。”賈儒心中明悟,退身而去。
賈儒剛走,太後聲音又已響起,“楊潔亮。”
聽到喊舅舅楊潔亮的注意力猛然又提了幾分!
“臣在。”楊潔亮出列拱手。
“此次旱災,京都官員懈怠,玩忽職守等徹查一事就交給你了,督促刑部、禦史,大理寺三司共斷此案。甄擴請——且先禁足府中思過。其他的當於八日之內審斷完畢。”
“臣遵懿旨。”
太後如此安排,就等於把這次事件往大了辦,自從大夏南渡以來,十幾年間也隻有柴與瑞叛亂才動用三法司共審,也是唯一一次,就是當年史彌簡案都沒有動用三法司。此時聽到太後動用三法司,幾位大臣無不震驚。
震驚之餘,眾官員們也是不解,為何建康府官員自上而下都在調查之列,又唯獨留下府尹甄擴清?按理說別人有事沒事道在兩可之間,但作為建康最高官員的甄擴清是一定有錯的,其手下官員大麵積瀆職,作為甄擴清來說,至少犯了馭下不嚴之罪。
開始時謝道清不發一言,但一旦開口,短短三兩句之間便已將貢生暴動的事情先料理下來,繼而一言殺盡二十九人。
“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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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相,立即在城外對災民救助,先讓災民吃個飽飯,然後組織災民以工帶賒,防止大災之後的大疫。可找前幾年安置江北流民的那一批官員輔助,他們還是有經驗的。這件事就委托石相了。石相也是政事堂宰輔,是先帝托孤重臣之一,要有自己的主張,不要人雲亦雲!”
安排三位宰輔退散後,小堂裏頓時安靜下來。
“甘棠,你把曹子建的《七步詩》誦來聽聽。”略有些空曠的小堂內,太後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幽幽回響。
此前一直端穩而坐的甘棠再也無安坐了,聞言抬頭看著幕後。
“誦。”太後的聲音裏已顯露出微微的怒意。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甘棠不再有半點遲疑,沉聲將曹植的這首《七步詩》誦了一遍。
“誦!”
又是一遍。
第三遍。
太後終於沒再讓甘棠誦第四遍,“看你近來是不是閑的發慌,實在無事可做,出宮之後便往朝天宮好生住著靜靜心去。你那個報紙裏涉及朝廷變革的言論就不要登了,再不聽話,就封了你的報館。”
“孩兒聽皇奶奶的,但孩兒有話要說!”
“講。”簾後傳出太後略顯疲憊的聲音。
甘棠道:“彭明誌等太學領袖,雖然行動有些過激,當反而恰恰證明,他們對大夏的忠誠,希望皇奶奶能給他們為大夏盡忠的機會。這也是我讓人接入府中的原因。我不想愛國者得到不公正的待遇。”
幕簾後的太後常思了好長時間道:“開國公,怎麽說?”
“臣讚成襄陽王對學子們的看法!!!”曹磊回道。
太後再次道:“既然這樣,帶頭反對政事堂的政策,給大夏民眾開了一個不好的頭,相應的他們要得到處罰,開國公可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曹磊道:“根據我朝慣例,進入太學,能力突出者可以受官,雖不是常例,但以前也是有的,但他們又沒有處政經驗。自王相與燕和談收回山東、河南、川北等地,一直沒有官員願意前去赴任,這次京都救災涉及大量官員,他們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史,不如將其搭配發配到夏燕交界處為官,既是對他們的一種懲罰,也是人盡其用。為大夏守衛疆土盡忠。”
太後道:“卻是好的處置方法。那就這樣吧!還有就是官家的大婚不能再拖了,本宮欲從選淑德之人為後,臨安府顧砮的女兒,雖已舉行聘禮,但顧砮是史彌簡一黨,不宜再為後宮之主,應當另選名門女兒來配婚官家。本宮留下你就是想問問曹親家的意見。”
曹磊道:“全州全氏父女當年在全州帶兵抗燕,侍奉其父親全昭孫,往返江湖,備嚐艱難險阻。如果身處富貴,一定能警戒事業成功之道。”
太後應道:“宋旦,宣全氏前來問答。”
不一會全氏進得堂來。
太後道:“你的父親昭孫,過去在先帝六年年間死於王事,每念及此,令人哀痛。”
全氏回答道:“我的父親固然可憐,淮、湖的人民尤其可憐。”
太後聽到這樣回答,深感驚異,對曹磊說道:“全氏女言語非常得體,應當配婚太子,承接祭祀。”
(本章完)